朝慕云浅浅小酌,不置可否。
夜无垢:“你为何笃定他一定会给你,万一不给呢?”
“不给,我就不会想旁的办法?”朝慕云微挑眉,眸底墨色流动,“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夜无垢:“你……推理破案,予事实以真相,予逝者以安魂,是在破案缉凶,也是在蛊惑人心——你的确没有算计人心,只是让人信任。”
很多时候,让人信任得到的回报,可比诓哄坑骗多的多。
朝慕云放下酒盏,眼梢移过来:“这话有些过分,我蛊惑谁了,你么?”
他眼底盛着月光,唇瓣残留酒液,带着春夜独有的湿润感。
夜无垢心跳漏了一拍:“若没有蛊惑我,我一个堂堂……为何总会来寻你帮你?”
“堂堂什么?”朝慕云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笑意携在唇边,“怎的不说清楚?”
夜无垢感觉有些渴,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液入喉,又辣又灼,好像更渴了。
他松了松领口:“你明明知道。”
朝慕云就笑了,指尖落在青玉酒盏:“你是漕帮之人,观你能力作为,地位定然不低。你对京城熟悉,又不熟悉,熟悉的是消息,问你什么你好像都知道,这源于你漕帮渠道,但凡想知道的,都能打听,不熟悉的是,你只是知道而已,对人头不熟,对身边环境也在处处观察,而过分的观察,其实就是陌生感,你对京城不熟,才来没多久,是也不是?”
夜无垢早清楚他的本事,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感兴趣:“知道我是谁了?”
“你虽戴着面具,但也招摇过市,显然不怕被人知晓,漕帮纷纭,尤其越是出奇,越显秘密的,越会引起旁人讨论,无论官场还是市井,吹牛聊漕帮的并不少,”朝慕云道,“近来漕帮变化,无非是客帮远道而来,同主帮斗的翻天覆地,听闻主帮念京帮帮主康岳,近日被闹的焦头烂额,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远道而来的只有一个,客帮邸尾帮帮主,而这位帮主,江湖上流传的故事可不少,尤其一身过分华丽的紫袍,头角峥嵘的金色面具,还有那把玉骨扇……是不是啊,夜帮主?”
“夜无垢,”夜无垢笑了,“你可以叫我名字。”
朝慕云微笑:“好的,小垢。”
小垢?怎么这么像小狗?
夜无垢第一次对自己的名字起了怀疑,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绰号方向:“还有呢?说说看。”
朝慕云便继续:“你看起来是在找盐引,但盐引有什么用呢?你们和官家的路子不同,盐引丢了,于官家的重要性高于你们,你做这件事,可是想在京城漕帮迅速立威,占据一席之地,然后另谋他事?”
夜无垢执起酒盏,随意轻晃:“你觉得,我想谋何事?”
“唔,这是要考我?”
大约饮多了酒,朝慕云并不似平时那般高冷疏远,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绯红,仿佛融进了人间烟火,笑起来好看极了。
“招提寺一案里,你极为关注黄氏,但又不是那么迫切,我猜在你想做的事里,她只是个关键人物,你的目标在她背后之人,若我猜的不错,你现在就派人跟踪她的儿子,我说的可对?”
夜无垢不置可否。
朝慕云又道:“观你性格表现,幼年时成长过程大概不怎么好,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被人关注,许时当时压抑的狠了,你现在总想捣乱,穿衣服也是,总爱招摇——不过你这身衣服很好看,很衬你,倒是没必要改。”
夜无垢:……
朝慕云:“因为这段艰辛的成长历程,你对家庭的认知和普通人有偏差,你心中有个执念,也常会愤愤不平,并非是对自己不满意,是对那些对不起你的人很不满意——你在寻找什么?家人,父母,还是你的身世?夜无垢,这是你的真名,还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夜无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也没有被冒犯的懊恼,静了很久后,他伸出手,懒洋洋为对方鼓掌:“你说你这么聪明,干什么浪费心志做官破案,干点别的什么不好,三百六十行,你皆能出人头地,哪怕到我帮中,也会是爬到顶端,和我匹敌的对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何乐而不为?”
朝慕云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你觉得美么?”
“嗯?”夜无垢有些没反应过来。
朝慕云道:“月色。”
夜无垢怔了下:“很美。”
今日是满月,无云无雾,星子寂寥,但也璀璨,众星环绕拱卫着圆月,月光皎皎如盘,仿若触手可及……是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