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乐意给皇帝治,笑呵呵捋着白胡子说,“老道看陛下已经适应了黑暗,过得挺好的,何必还要再挨一刀?开颅可不是儿戏,一个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知足常乐,陛下莫要强求太多,小心乐极生悲。”

他这话惹得崔太后很不高兴,觉得这牛鼻子老道实在不识抬举,说话跟咒人似的,难听极了,当下便要将他丢到牢里。

饶是顾沅是个好性子的,听到嵩阳道人这话,也觉得有些不舒坦,但她也知道不好随意降罪于人,耐心劝了崔太后两句。

最后大牢虽没进去,但人被请进了皇家道观,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众人都很清楚,这是变相软禁。

可谁叫那嵩阳道人这么不会来事呢,如果不想治的话,一开始说治不好,没准就被放出去了。可他倒好,说了能治,却偏不给治,这不是故意气人么?

宫人们私下里都嘀咕:这修道之人,真是古怪极了。

这嘀咕让小太子听见了,大大的黑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就去扯伴读太监的手,“孤想去白云观。”

太监哪敢不从,别看小殿下年纪小,主意却大着呢。

于是乎,在一个深秋的午后,小太子见着了在庭前优哉游哉喂鱼的老神仙。

小的,五岁。

老的,一百零五岁;

一大一小对视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带着对对方的好奇。

裴宣上前,拱手作揖,十足客气道,“老先生好。”

小家伙还挺懂礼数,嵩阳道人眯起眼睛笑了,将手中的鱼食都洒进池中,拍了拍手,走到小小的孩童跟前,明知故问,“你是谁?”

裴宣扬起头,带着皇室的矜贵与自信,道,“孤是大渊的太子,裴宣。”

嵩阳道人白眉微挑,“你跑来作甚?”

“孤…孤想看看你,他们都说你很厉害,能治好孤父皇的眼睛,可你就是不肯治。老先生,为什么呢?”

嵩阳道人掸了掸袍袖,走到石凳旁,施施然坐下,“没有为什么,不想治便是不想治。”

裴宣皱起眉头,白嫩嫩的小脸皱得跟个小包子似的,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呢?”

嵩阳道人笑了,倒是难得的耐心,“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裴宣上前一步,“我父皇是皇帝,很厉害的,你不听他的话,就不怕他把你杀掉吗?”

“老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早已将生死看淡,有何可惧?”

“可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治我父皇啊?”裴宣再聪慧,到底年纪小,听不懂他那套道理,辨又辨不赢,心里委屈极了。

小嘴一撇,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抬起两只小手朝嵩阳道人拜了拜,拜菩萨似的,“老先生,求你治好我父皇的眼睛吧,我常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治好我父皇,攒了功德,一定能活得更久的。”

他本就生得漂亮可爱,这会子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小模样,看得一旁的宫人们心都化了。

嵩阳道人对大人能硬下心肠,可见着这乖巧又孝顺的孩子,也冷不下脸来。

沉吟片刻,捋了捋胡子,他道,“要老道给你父皇治病也行,不过老道有个条件。”

裴宣歪着小脑袋,“什么条件?”

嵩阳道人道,“你这小娃儿挺合我眼缘的,老道想收你当我徒弟,你愿是不愿?”

裴宣啊了一声,眨了眨大眼睛,“可我已经有太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