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的手还举着那张纸,指节白得像要透明。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陈郎去年走了,临终前托人在城隍庙烧了封信,说他在台湾成了家,可心里最愧疚的就是您。"她顿了顿,把纸往前送了送,"他说...要是您能放下,他在那边也能安心。"
民国女子的影子突然"唰"地扑向那张纸,可到了灰圈边却"滋啦"一声弹开,像被火烫了似的。
她腐烂的右脸冒着青烟,左半边完好的脸上全是泪,大颗大颗的,却没掉下来,悬在半空凝成小水珠,"他...他真这么说?"
爸爸的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着,一下、两下,像在拍哄我睡觉。
我闻见他衬衫上有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妈妈还在医院躺着,可他这两天都没去陪她,只守着我。
他的下巴蹭着我头顶,轻声说:"小涵,阿姨在帮阿芸阿姨,对不对?"我往他怀里拱了拱,铜铃的热度好像轻了些,只烫得手腕发红,没往骨头里钻了。
"或许..."民国女子的影子慢慢往下沉,月白旗袍的下摆浸在水潭里,黑水不再滴了,"你们真的能帮我解脱。"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飘到灰圈边就散了。
老爷补灰圈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里亮得吓人,像有团火要烧起来。
他的手指在灰圈上点了点,又迅速低头继续画,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太轻,我没听清。
赵薇把那张纸轻轻放在灰圈外,退回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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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蓝布衫后背湿了好大一片,可她像没察觉似的,盯着民国女子的影子,轻声说:"阿芸姑娘,您看看信吧。"
水潭里的荷叶突然"哗啦"一声分开,露出底下白生生的骨殖——原来这水潭底下,埋着具抱成一团的骸骨,腕上还戴着对银镯子,在火把下闪着暗光。
民国女子的影子飘过去,停在骸骨上方,左半边完好的手慢慢抬起来,悬在骸骨头顶寸许的地方,像要摸,又不敢摸。
爸爸的心跳慢了些,可还是快得像敲小鼓。
他低头亲了亲我额头,轻声说:"小涵,别怕,咱们要帮阿芸阿姨回家了。"我攥着铜铃的手松了松,铃铛"叮"地响了一声,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妈妈煮的桂花糖粥飘出的香气。
民国女子的影子突然转过来,左半边完好的眼睛盯着我,里面没了之前的狠劲,只余下一片雾蒙蒙的湿。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爷的声音打断了。
"或许?"老爷的声音里带着点抖,可那抖里藏着股子狠劲,"阿芸姑娘,您这句话,就是个引子。"他的香灰圈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收在我脚边,"小涵她娘在医院等她,您...也该去该去的地方了。"
水潭里的骸骨突然"咔"地响了一声,银镯子上的红绳"唰"地断成两截。
民国女子的影子晃了晃,慢慢朝灰圈飘过来,左半边完好的脸上还挂着泪,可那泪不再是黑的了,清得像山涧里的泉水。
爸爸抱我的胳膊松了些,可依然紧得像道墙。
我歪头看赵薇,她正盯着民国女子的影子,手悄悄攥住了老爷的衣角——老爷的灰布衫被她攥出个小褶子,像朵开在石头缝里的花。
山洞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火把"噼啪"响。
火光里,民国女子的影子和那张旧信纸一起飘了起来,慢慢往灰圈中心落。
老爷的手按在灰圈正东的玉上,指节泛着白,可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看见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引子..."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声卷着,散在山洞里,"有了引子,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