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的影子浮在日记本上方,右半边烧焦的脸在抖,左半边完好的眼睛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那眼泪没落地,只是悬在空气里,闪着细碎的光。
"她最后写..."爸爸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纸页边缘有焦痕,"她说'阿念走时攥着半块糖,我走时攥着半块糖。
要是能再见她一面,我要给她买一罐子桂花糖,看她笑...'。"
楼道里的风突然大了。
苏婉的影子晃了晃,银镯子"当啷"一声撞在日记本上。
那声音清得像山泉,混着她的抽噎飘进我耳朵:"阿念...阿念的糖...还没吃全。"
爸爸突然站起来,他把我往上托了托,下巴蹭着我头顶:"苏姑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进井里,"我...我们帮你找阿念。"
苏婉的影子猛地转过来。
她左半边完好的脸上还挂着泪,可嘴角慢慢扬起来,像妈妈哄我睡觉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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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破窗灌进来,掀起日记本的纸页,停在某一页——上面用蜡笔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块糖,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的阿念"。
爸爸低头看我,他眼角的细纹里全是热的:"小涵,你说,阿念现在...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在等爸爸?"
苏婉的影子飘过来,半透明的手轻轻搭在我脚腕的铜铃上。
铃铛"叮"地响了,混着远处传来的鸽哨声,飘向雾还没散透的天空。
爸爸说要帮苏婉找阿念的那个晚上,我窝在他臂弯里,听见他对着月光翻旧电话簿的声音。
他指腹蹭过泛黄的纸页,每翻一页都要停顿片刻——后来奶奶说,那是他在找当年医院退休护士的联系方式,"苏姑娘的同事里,总有人记得阿念被谁收养"。
凌晨三点,爷爷的老座钟"当"地敲了三下,爸爸突然捏紧我的小袜子。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台灯暖黄的光里,他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最下面是条新消息:"找到陈护士了,她说阿念被城南纺织厂的周师傅一家收养,现在应该住在向阳小区2栋302。"
他喉结动了动,把我往怀里拢了拢,像怕我被这深夜的凉风吹着:"小涵,明天我们去见阿念奶奶,好不好?"
阿念奶奶来的那天,医院旧址的破窗户漏进大片阳光。
奶奶用蓝布帕子包了苏婉的日记本,老爷拿竹扫帚扫净了楼道里的枯藤,李明蹲在地上摆了两小碟桂花糖——是他凌晨跑三条街买的,糖纸还沾着露水。
我被爸爸抱在怀里,闻见空气里浮动着桂花香,混着老木头的霉味。
铁门"吱呀"一声开时,我先看见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攥着个铁盒。
那手在发抖,铁盒盖"咔嗒"磕在门框上。
"是周...周阿念。"来的女人头发全白了,背有些驼,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盯着奶奶手里的蓝布包,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抽噎,"我妈...我妈当年总说,等打完仗,要给我买一罐子桂花糖。"
爸爸的手在我后颈轻轻拍了两下——那是他怕我不安的暗号。
可我没不安,我闻见阿念奶奶身上有股和苏婉银镯子一样的桂花香,还听见她铁盒里有什么在响。
"是半块糖。"阿念奶奶掀开铁盒,露出块裹着旧糖纸的桂花糖,糖块边缘缺了一角,"我被收养那天,在医院废墟里捡到的。
周妈妈说,这是我亲妈留给我的。"她颤巍巍伸出手,指尖碰了碰日记本封皮上的金线,"这绣的'苏婉'...是我四岁时偷偷学的,针脚歪歪扭扭的,我妈还夸我'阿念的手最巧'。"
楼道里突然起了风。
苏婉的影子从日记本上飘起来,左半边完好的脸泛着淡粉的光,右半边烧焦的轮廓却淡了些。
她飘到阿念奶奶面前,半透明的手悬在老人白发上方,像要摸一摸,又不敢。
阿念奶奶突然抬起头。
她浑浊的眼睛里滚出大颗眼泪,声音哑得像破风箱:"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