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我听见石门"吱呀"一声,像有人推开了棺材盖。
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混着无数人的低语,从门缝里飘出来,钻进了我的耳朵。
震动来得毫无征兆。
我后脑勺撞在爸爸锁骨上的瞬间,耳朵里"嗡"地炸开,像有人拿铜盆扣在头顶猛敲。
爸爸的胳膊像铁箍似的绞着我,我们顺着台阶滚了半圈,最后他用后背抵住石壁,把我整个人护在怀里——我听见他肋骨撞在石头上的闷响,比刚才的震动声还让我心慌。
"爸爸疼吗?"我扁着嘴去摸他下巴,手指沾到湿乎乎的东西,是血。
他立刻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疼得倒抽冷气,却笑得很轻:"小涵不疼,爸爸就不疼。"
头顶碎石还在往下掉,赵薇的银镯子"当啷"撞在台阶上。
我偏头看见她蜷在林峰脚边,头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可肩膀还在抖——刚才她摔下去时,应该是用胳膊垫了我的位置。
李明扶着老爷坐起来,老爷胸口的血把灰布衫洇出个暗红的圆,他却盯着石门方向,眼神亮得吓人。
"光。"他突然说,声音像砂纸擦过石头。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石门缝隙里渗出的黑雾不知何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幽蓝的光,像萤火虫被人攥在手心里,忽明忽暗地跳。
爸爸的喉结动了动,把我往怀里又拢了拢:"叔,那是......"
"镇灵阵的眼。"老爷扯下衣角按在伤口上,血立刻浸透了粗布,"五十年前我师父说过,真正的镇灵阵不是困魂,是锁龙。"他盯着那点光,嘴角突然扯出个笑,"当年他说我没福分见着活的,今儿倒要开开眼。"
林峰蹲下来,战术手电的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里面可能有东西。"他声音沉得像块铁,"但臧叔说得对,要断根就得进去。"
赵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银镯子硌得我生疼。
她眼睛红得像泡在水里的枸杞,可咬着牙说:"我抱着小涵。"爸爸的胳膊紧了紧,又慢慢松开——他后颈全是汗,我贴着他脖子,能尝到咸涩的味道。
石门开得比想象中轻。
林峰推了一把,"吱呀"声里,幽蓝的光"呼"地涌出来,照得我们脸上都是青的。
我打了个寒颤,后颈的铜铃突然不烫了,反而凉得像块冰,顺着脊椎往心口钻。
"进去。"老爷扶着李明当先跨进门,他的影子被光拉得老长,投在地上像条张牙舞爪的龙。
爸爸抱着我紧跟在他身后,我听见他心跳声里混着细碎的"咔嗒"——是他攥着爷爷给的铜钱串,那串钱他平时都收在枕头底下,说能挡邪。
密室比想象中大。
头顶是整块的青石板,刻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纹路,幽蓝的光就从石板缝隙里渗出来,把地面照出一片泛着冷光的水洼。
小主,
正中央有个圆形的坑,直径大概两臂长,坑里铺着层黑黢黢的东西,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李明蹲下去摸了一把,指尖沾了红,"血泥,掺着朱砂和尸油。"他皱着眉抬头,"这是养阵的土。"
老爷突然踉跄了一下。
他盯着坑边的石壁,手电筒光扫过去,我才看见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被血泥盖住了,有些还清晰:"戊寅年冬月廿三,镇龙于九泉,以血为引,以魂为锁......"
"是我爷爷的字。"爸爸突然出声,声音抖得厉害,"当年他跟我说过,臧家祖上封过个'东西',说那是......"他喉结动了动,"说那是天地生的煞,见光就噬人。"
我的铜铃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很轻,像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可所有人都僵住了。
赵薇的手在我腕上收紧,林峰的手电光"唰"地照向坑底——幽蓝的光里,血泥正像活物似的翻涌,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个泡裂开时,都有细若游丝的黑雾钻出来。
"阵......阵在醒。"老爷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踉跄着扑到坑边,指甲抠进血泥里,"当年我师父说这阵要养足百年,可现在才......"他突然抬头看向我,眼睛里的光让我想起奶奶养的老猫,看见老鼠时那种发亮的狠劲,"小涵的铜铃!"
爸爸立刻把我转过去,后颈的铜铃露在光里。
幽蓝的光碰到铜铃的瞬间,我浑身一震——那凉意顺着铜铃往四肢百骸窜,像冬天喝了口冰水,可脑子突然清明得吓人。
我看见坑底的血泥翻得更凶了,黑雾里隐约有影子在动,像好多只手,指甲长得能划破石头。
"是它在招小涵。"李明突然说。
他盯着我的铜铃,菩提子串在手里转得飞快,"这铃是臧家祖上传的吧?
当年封阵用的血,该是你们臧家的血。"
爸爸的手猛地收紧,我疼得轻哼一声。
他立刻松了松,却把脸埋在我发顶,声音闷得像在哭:"小涵是我闺女,是臧家最后一个血脉......"
"所以它要醒了。"老爷突然笑了,笑得很悲凉,"当年我爷爷用臧家三代血脉封它,现在最后一代在这儿,阵眼就活了。"他伸手摸我的铜铃,指尖刚碰到就缩回来——铜铃现在凉得刺骨,"小涵,你能感觉到吗?
它在问你,要不要放它出来。"
我打了个寒颤。
坑底的黑雾突然"呼"地窜起来,裹住我的脚。
那黑雾是凉的,像浸了冰水的布,可我能听见里面有声音,细细碎碎的,像好多人在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爸爸突然站起来,抱着我往后退。
他后背抵在石壁上,盯着坑底的眼神像要把那里烧出个洞:"叔,不管它是什么,我闺女不能趟这浑水。"
"来不及了。"林峰突然说。
他的手电光照着坑边的石壁,那里的小字正在渗血,"封阵的血引在醒,小涵的铜铃在应,它......"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坑底的血泥突然"轰"地炸开,黑雾裹着血点喷出来,溅在我脸上。
那血是凉的,可我后颈的铜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像有人在拼命摇它。
我看见老爷的脸在黑雾里忽隐忽现,他嘴唇动了动,我听见他说:"看坑底......"
林峰的手电光立刻照过去。
血泥炸开的地方,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个跟我铜铃一模一样的图案——九条龙盘着个铃铛,龙嘴里都咬着根红线,线头全扎在铃铛中心。
"那是......"赵薇的声音突然变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是我阿婆说的锁魂铃!
她说当年有个大凶物,要用活人的魂做铃舌,用血脉做铃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