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去捡,这次手没抖,反而把剑柄攥得死紧。
爸爸站在我旁边,体温透过奶奶的后背传来,烫得我后颈发痒。
老爷盯着佛店夫妇手腕上的牙印,喉结动了动:"你们......"
"他们说的是真的。"苏婉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那东西骗了四户人家,每户都死了个孩子。"她的影子掠过佛店女人肩头,"你们的儿子,在它祭坛的第七层砖下。"
佛店男人突然捂住脸。
他肩膀抖得厉害,络腮胡上沾着亮晶晶的东西。
佛店女人攥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手背:"走,带我们去,我要亲手挖开那层砖。"
老钟的指针突然开始倒转。
我数着它从八点退到七点,又退到六点,最后"咔"地停在三点整。
奶奶怀里的米袋蹭着我后腰,硌得生疼,可她的心跳快得像敲小鼓——咚,咚,咚,比爸爸刚才跑回来时还急。
老爷把长柄伞往地上一拄:"都进来。"他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小涵,等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攥紧奶奶的砂袋。"
爸爸蹲下来,用拇指抹掉我脸上的泪:"十颗糖霜花生,爸爸说话算话。"他转身时,衬衫后襟沾着奶奶的金粉,在月光下闪着碎星子。
就在这时,苏婉突然抬头看向天花板。
她怀里的雾气剧烈地翻涌,像被风吹散的云:"它醒了。"
佛店女人猛地站起来,银簪"叮"地掉在地上。
她抄起姥爷的桃木剑,握剑柄的手比姥爷还稳:"走!"
老爷拉开门。
穿堂风卷着沉水香灌进来,吹得佛店女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韩立当先跨出去,短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光;赵薇紧跟其后,布包系得死紧;晓月扶着苏婉,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对母女;爸爸走在中间,背挺得像根旗杆;佛店夫妇殿后,男人怀里的玉锁闪着幽光,女人手里的桃木剑指向黑黢黢的巷口。
奶奶抱着我退到门后。
米缸的盖子掀开时,霉味混着米香涌出来。
她把我塞进去,砂袋塞进我手里:"攥紧了,小涵。"
我透过米缸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串连在一起的纸人。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沉水香在空气里浮动,混着若有若无的奶腥气——那是苏婉的女儿,还在她怀里呢。
"咔嗒。"
老钟的指针突然开始飞转。
我数到第十圈时,巷口传来一声尖啸,像刮过瓦檐的风,却比风利十倍。
奶奶的手按在我头顶,压得我额头抵着米袋。
她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烫得我想掉眼泪。
可爸爸说过,等打完架,有十颗糖霜花生。
我攥紧砂袋,金粉从指缝里漏出来,在米缸里撒出颗颗小星星。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奶奶的手猛地收紧,我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门"砰"地被撞开。
月光里,站着浑身是血的佛店男人。
他怀里的玉锁碎成了三片,正往下滴着黑红色的液体。
他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团黑血。
"老爷他们......"他踉跄两步,栽倒在门槛上,"祭坛的暗门......"
奶奶的砂袋掉在米缸里,金粉溅了我一脸。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佛店男人的手指向巷口,那里飘着团墨绿色的雾,正缓缓往门里渗。
"咚。"
又一声敲门声。
比刚才更重,更沉,像有人用指节叩的不是门板,而是人的天灵盖。
奶奶的呼吸突然停了。
她慢慢转身,看向虚掩的门。
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上照出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没有头,脖子处翻卷着黑红色的皮肉,像朵开败的花。
"谁?"奶奶的声音抖得厉害,"谁在敲门?"
门闩"咔"地自己滑开了。
穿堂风卷着墨绿色的雾涌进来,裹着股腐肉混着沉水香的味道。
我攥紧砂袋,金粉刺得手心生疼。
雾里伸出只手,指甲长得能勾住门框,指缝里塞着发黑的墙灰——和苏婉的指甲缝里,一模一样。
"开门。"
那声音像两块石头磨在一起,刮得我耳膜生疼。
"我来接我的小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