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先跳下去,落地时"噗"的一声,像是踩进了烂泥。
他抬头伸手:"臧哥,递小涵下来。"
爸爸把我托给林峰时,我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血味,比平时重了好多。
他自己跳下来时,裤脚立刻被烂泥浸得透湿。
地道里的空气比上面冷,我缩了缩脖子,往林峰怀里钻——他身上有股铁锈混着松油的味道,是刀鞘常年擦油的味儿。
乳白光就在地道尽头。
我们沿着墙根走,李明的打火机在前面晃,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黄符——符纸边缘全焦了,像被火烧过,有些地方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应该是血。
"到了。"赵姨突然说。
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正指着前面的砖墙——那面墙和别处不同,砖缝里塞的不是碎瓷片,是头发,黑的白的缠成一团,在乳白光里泛着冷光。
乳白光就是从墙后透过来的。
老爷摸出青铜牌,轻轻敲了敲砖墙,"咚"的一声,比敲青石板还闷。"是空的。"他说,"里面有间密室。"
林峰把刀插回鞘里,用肩膀撞墙。
第一下,墙灰簌簌掉;第二下,砖缝里的头发"嘶啦"一声断了;第三下,"咔"的脆响——一块砖松了。
他抠住砖沿往外拉,整面墙突然"哗啦啦"塌了半块,乳白光"轰"地涌出来,刺得我眯起眼。
等我再睁眼,看见的是个圆形的石屋。
地面刻着巨大的法阵,线条粗得能塞下我的小拳头,颜色暗红,像凝固的血。
法阵中央浮着口红漆棺材,棺材盖上刻满了蝙蝠,每只蝙蝠的眼睛都是颗绿色的珠子,在乳白光里泛着幽光。
"镇阴棺。"老爷的声音发涩,他踉跄着走进法阵边缘,指尖轻轻划过地面的纹路,"这是封魂阵。
用活人的血画阵,用死人的骨镇边,为的是...困住棺材里的东西。"
"可阵破了。"赵姨指着法阵边缘,那里有几道裂痕,像被刀砍过,"我在怨气里看见的,就是这道裂痕。
那东西用我的阳火当刀,把阵划开了。"
空气突然凉了下来。
我打了个寒颤,脖子后面的汗毛全竖起来,像被谁拿冰碴子蹭了一下。
爸爸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可他自己的胳膊绷得像根铁棍——他也感觉到了。
李明的打火机"啪"地灭了。
黑暗里,棺材上的绿珠子突然全亮了,像一双双绿眼睛。
赵姨的影子"刷"地缩成一团,贴在我脚边,她声音发颤:"它...在看我们。"
"退到阵外!"老爷突然喊。
他转身时,青铜牌撞在石墙上,发出清响,"这阵还剩最后一层,别踩线!"
可已经晚了。
我闻到一股甜腥的味道,像煮过头的红枣,混着腐叶的土味,直往鼻子里钻。
棺材盖"吱呀"一声,裂开条缝。
绿珠子的光更亮了,照出老爷的脸——他的皱纹里全是汗,嘴唇抿得发白,盯着棺材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极可怕又极熟悉的东西。
甜腥味越来越浓。
我听见爸爸吞咽的声音,他低头吻我眉心:"小涵,抱紧爸爸。"林峰的刀"唰"地出鞘,刀光在绿珠子下泛着冷白。
赵姨攥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可她的手比我的还凉。
棺材缝里渗出的乳白光突然变了颜色,变成浑浊的灰。
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动了。
老爷突然踉跄一步,扶住石墙。
他的脸色白得像张纸,额角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滴在法阵的裂痕上,"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他抬头看我们,眼睛里的光却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它...它不是民国的。"他声音轻得像叹气,"这棺材里的,是更老的东西。"
空气里的甜腥味突然浓得呛人。
我咳嗽起来,眼泪直掉。
爸爸拍着我背,可他的手也在抖。
棺材盖又"吱呀"响了一声,这次裂得更大了,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红绸,和红绸下,一片青灰色的、爬满鳞片的皮肤。
老爷的喉结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棺材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那股不祥的气息,正顺着石屋的每道裂缝往外涌。
我贴在爸爸怀里,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离谱,一下接一下,撞得我耳朵发疼。
而在这心跳声里,我听见了更清晰的、像是指甲刮过棺材板的声音,一下,一下,正从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里,慢慢爬出来。
老爷的脸色,在绿珠子的光里,变得异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