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的调香刀已经抵在车门锁上,龙涎香里突然窜出股腥甜——是她咬破了舌尖,用鲜血淬香。
"林小友。"
陈老先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点老年人才有的沙哑。
我松了松攥着方向盘的手,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车窗摇下的瞬间,混着檀香味的风灌进来,陈老的桃木剑尖正戳在地上,剑身泛着青黑的光,是沾过百年尸气的老物件。
他身后三个徒弟抱着黄布包裹的法器,最年轻的小徒弟脸色发白,左手拇指上缠着渗血的红绳——应该是刚画完镇阴符。
"那耳朵我看过了。"陈老把半只耳朵装进铜匣,匣盖合上时发出"嗡"的震颤,"耳尖的'周'字是朱砂混尸油刻的,和周老太爷当年给族人下咒的手法一样。"他眯眼看向我后颈,金纹的光透过衬衫渗出来,"小友的咒又重了?"
我扯了扯领口:"三天。"
陈老的眉峰跳了跳,他身后的徒弟们倒抽冷气。
最年长的徒弟攥紧了怀里的罗盘,铜盘上的指针转得发疯:"师父,这停车场的阴气在往东南方聚,和西郊仓库的方位吻合。"
"分两路。"陈老突然拍板,桃木剑"唰"地指向西北方,"我带徒弟们去封停车场的阴脉,你们俩..."他看向我和苏璃,"带着白丫头去西郊仓库。
周慕白要引你们过去,我们就顺着他的线钓。"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我也要去。"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急诊室里守了整夜的护士,"我的相机能拍他的灵体,上次在地下据点要不是我拍到那口棺材..."
"不行。"苏璃打断她,调香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面映出白清欢发红的眼尾,"你留在陈老身边,用相机拍他们布的阵,万一我们出事..."她顿了顿,把半瓶"迷踪香"塞进白清欢手里,"这香涂在相机镜头上,能防他夺镜。"
白清欢咬着嘴唇点头,手指却悄悄勾住我袖口的线头。
我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后颈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和小时候哥哥烤红薯的暖香叠在一起——那时候哥哥也是这样,蹲下来给我系松开的鞋带。
"等我回来。"我捏了捏她的手,转身时闻到苏璃身上新换的香,是松脂混着血锈味,刺得鼻尖发酸。
她把一个小瓷瓶塞进我掌心,瓶身刻着"乱神"两个篆字:"这是用猫薄荷和朱砂泡的,撒在地上能让尸傀发疯。"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了道,像在画符咒,"周慕白要的是你的命,我要的是他的魂。"
陈老的徒弟已经开始在停车场四角插桃木桩,最年轻的小徒弟举着引魂灯往西北走,灯里的火苗突然变成幽蓝。
我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白清欢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举着相机朝我们挥手,屏幕上的灰雾却越来越浓——周慕白的绿眼睛在里面忽闪忽闪,像两盏鬼火。
"西郊仓库的门牌号是多少?"我问苏璃。
她打开手机,屏幕亮光照出她眼下的青影:"1314。"她突然笑了,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敲了敲车窗,"多吉利的数字,像冥婚的聘礼。"
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芒正指向东南方,那里有团浓得化不开的阴气,像团黑棉絮堵在喉咙里。
后颈的金纹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疼,是烧——烧得我想起林家老宅的族谱,最后一页周老太爷的名字被血浸透,旁边写着:"血债,百年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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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突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比平时凉,却带着调香炉的温度:"等会进去,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她的调香刀在夜色里闪了闪,"记住,他要的是你的阳寿,不是我的命。"
捷达车拐上西郊路时,路牌上的"13"被锈迹盖住了一半。
远处仓库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红布,风一吹,露出下面斑驳的"14"。
我踩下刹车,引擎声消失的瞬间,仓库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苏璃的调香刀"当"地掉在脚垫上,她盯着车外,瞳孔缩成针尖:"里面...有尸油味。"
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发疼,金芒突然炸成一片,照亮了仓库门缝里飘出来的灰雾——雾里有双绿眼睛,正咧着嘴笑。
我推开车门时,鞋底黏上了层滑腻的东西。
借着手机冷白的光低头看,是半凝固的尸油,在水泥地上泛着青黑——和苏璃说的一模一样。
她的调香刀已经抵在我后腰,龙涎香里混进了极淡的艾草味,是驱阴香的前调。
"门没锁。"苏璃的指尖在铁门把手上一勾,锈渣簌簌往下掉。
门轴发出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我看见门内台阶下泛着幽蓝的光,是引魂灯。
后颈的金纹突然窜起灼烧感,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发疼,金芒凝成箭头,直往地下三层指——周慕白把据点设在停车场正下方,利用阴脉养尸。
"他等我们来。"我捏碎罗盘碎片上的金芒,让光渗进鞋底,这样踩过的地方会留半刻钟的阳痕。
苏璃嗯了声,调香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面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我在门口撒了'破妄香',半小时内他的阴魂闻不出活人味。"她率先往下走,发尾扫过我手背,带着调香炉的余温。
地下三层的空气像泡在臭水沟里。
我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腐肉味突然浓得呛喉,苏璃的脚步顿了顿——她的嗅觉比我灵三倍。
台阶尽头是道青铜门,门环是两个交缠的骷髅,眼眶里嵌着血玉,正随着我们的靠近渗出暗红液体。
"是血祭阵。"我摸出怀里的铜钱,往门缝里一抛。
铜钱"叮"地撞在什么东西上,反弹回来时裹了层黑泥。
苏璃凑过来,发梢扫过我耳垂:"门后有活尸。"她从袖管里抖出个小银瓶,往门环上倒了半瓶液体——是用雄黄酒泡的朱砂,滴在血玉上滋滋冒白烟。
门"吱呀"开的瞬间,腐臭的风裹着尖叫灌出来。
我拽着苏璃往旁边闪,一具青紫色的尸体撞在门框上,指甲在水泥墙上抓出五道深沟。
它的脖子上系着红绳,绳结是周字纹——和陈老说的尸傀标记一样。
苏璃的调香刀扎进它后颈,刀刃没入时发出"噗"的闷响,尸油顺着刀身往下淌:"是生桩,怨气没散干净。"
我踢开尸体的腿,这才看清门内的景象。
地下空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正中央立着座石坛,坛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是黑红色的——那是掺了人血的尸油。
周老太爷站在坛前,白衬衫扎进西裤,金丝眼镜反着光,像在做慈善晚宴的演讲。
他周围跪着三十多个黑袍人,每个人后颈都插着根银针,针尾系着和尸傀一样的周字红绳。
"林小友。"周老太爷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转过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着绿光的眼睛——和白清欢相机里的一模一样,"我等你很久了。"
我后腰的肌肉绷成铁条。
苏璃的手悄悄勾住我小指,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是在提醒我启动罗盘。
我摸出碎片,金芒刚窜出来,周老太爷突然抬手,石坛上的长明灯"呼"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一股巨力压在胸口,像有人踩着我的肋骨跳舞,后颈的金纹烧得我眼前发黑——这是百死咒被外力激发了。
"你的咒快解了。"周老太爷笑了,他的声音里混着好几种音调,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等我用你的阳寿祭完这坛,林家的血债就能清了。"他举起手里的檀木杖,杖头的玉珠泛着幽光,"可惜你带了帮手。"
苏璃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是她调的"镇魂丹",含着苦杏仁味。
我咬碎药丸,腥甜的血味漫开,胸口的压力松了些。
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几乎要融化,我盯着石坛四角的青铜鼎,金芒正指向东南角的鼎底——那里是风水节点,破了就能断他的阴脉。
"苏璃,撒乱神香。"我咬着牙说,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的动作快得像道红影,小瓷瓶里的粉末撒向四周,混着松脂味的香气炸开。
跪着的黑袍人突然抱头尖叫,有两个踉跄着撞翻了长明灯,火苗溅在他们身上,烧出滋滋的声响——那不是普通的火,是阴火,专烧活人阳魄。
周老太爷的脸色变了。
他挥杖砸向石坛,坛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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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机把罗盘碎片按在东南角的鼎底,金芒像活了似的钻进石缝,鼎身发出"嗡"的震颤。
地下传来闷雷似的响声,周老太爷的檀木杖"咔"地断成两截,他的绿眼睛里闪过慌乱。
"师父!"
陈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带着徒弟们冲进来,最年长的徒弟举着桃木剑劈向最近的黑袍人,符纸贴在那人后颈的银针上,发出"刺啦"的烧纸声。
周老太爷吼了声什么,剩下的黑袍人突然站起,眼睛变成和他一样的绿色,朝我们扑过来。
苏璃的调香刀在人群里翻飞,每刺中一个人,就有黑雾从伤口冒出来。
我攥着罗盘碎片冲向周老太爷,金纹已经烧到了锁骨,疼得我几乎站不稳。
他后退两步,踩碎了脚下的血字,突然咧嘴笑了:"你以为破了节点就能赢?"他的身影开始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灰雾,"记住,真正的祭祀才刚开始。"
等我冲到石坛前,那里只剩他的金丝眼镜,镜片上沾着半滴黑血。
陈老的徒弟们制住了剩下的黑袍人,最年轻的小徒弟蹲在地上喘气,红绳上的血已经凝固。
苏璃扯了扯我袖子,她的调香刀上沾着尸油,在灯光下泛着恶心的光:"走,这里的阴脉要塌了,再晚就出不去了。"
我最后看了眼石坛下的血字——是林家的族谱,每一页都被撕得粉碎。
后颈的金纹还在烧,但这次我闻到了铁锈味,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苏璃拽着我往门外跑,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
等我们冲上地面,捷达车的车灯正亮着,白清欢在驾驶座上冲我们挥手,相机屏幕上的灰雾已经散了,只剩一片雪花点。
"回车上。"苏璃喘着气说,她的发梢沾着血,龙涎香里混着浓浓的铁锈味,"得赶紧...处理你的伤。"
我坐进副驾时,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钝痛。
白清欢递来酒精棉片,消毒水味刺得我眯眼。
后视镜里,西郊仓库的方向腾起一团黑雾,像朵巨大的蘑菇云。
周老太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得像叹息:"七天后,血债要偿了。"
苏璃启动车子,引擎声划破夜色。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金芒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
白清欢的手悄悄覆在我手背,她的掌心带着医院的温度:"林默,你后颈的血..."
"没事。"我扯了扯领口,把血迹盖住。
车窗外的路灯快速倒退,照得苏璃的脸忽明忽暗。
她从包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颗药丸塞进我嘴里:"这是用千年人参和朱砂炼的,能压咒。"她的指尖在我唇上轻轻一按,"但只能撑三天。"
三天。
我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00:17。
周慕白的短信是23:05发的,现在刚好过了七十分钟。
后颈的金纹还在渗血,顺着锁骨往下淌,在衬衫上洇出朵小红花。
白清欢突然抽了抽鼻子:"你们身上...有尸油味。"
苏璃笑了,她摇下车窗,风灌进来,卷走了些腐臭:"等会去我店里,我调瓶'除秽香'。"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周慕白要的是林默的命,可他不知道...我要的是他的魂。"
捷达车拐上主路时,我看见后视镜里西郊仓库的方向闪过一道绿光,像谁的眼睛眨了眨。
白清欢的相机突然"咔"地响了一声,她低头看屏幕,脸色刷地变白:"林默,刚才...拍到周老太爷了。"
我凑过去,屏幕上是团灰雾,雾里隐约能看见金丝眼镜的轮廓。
苏璃猛地踩下刹车,车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过相机,调香刀抵在镜头上:"把照片删了。"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盯着屏幕里的灰雾,"他在笑。"
白清欢的手指颤抖着按下删除键,屏幕瞬间黑了。
苏璃重新发动车子,转速表跳到了三千转。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金芒已经彻底熄灭。
后颈的灼烧感又涌上来,这次带着股甜味,像血里掺了蜜——是百死咒在加速。
"还有三天。"我轻声说。
苏璃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足够我们找到他的老巢。"
白清欢突然握住我的另一只手,她的掌心全是汗:"我和你们一起。"
我看着她们,喉咙突然发紧。
车外的路灯连成光带,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老太爷的笑声还在耳边盘旋,可这次我听见了底下的裂缝——他慌了。
"好。"我捏了捏白清欢的手,又看向苏璃,"一起。"
捷达车消失在夜色里,后视镜里的西郊仓库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