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在果子上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从前我想学些历法和算术,选了他做我的伴读。”
幼安适时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公主想学算术,本身就很奇特了,又选个容貌如此扎眼的男子做伴读,恐怕也只有这位百无禁忌的公主做了,才不会被言官的唾沫淹死。幼安脸上一热,也不敢回头去看,全没注意到裴适真原本纹丝不动的眼神,朝她这边飘了一下。
身后有小宫女用银筷一声声敲着细瓷小碗,声音入耳,清凉无比。太平公主不再说话,整个润春院都静下来了。就在这时,先前去带幼安来的那个小宫女,又匆匆走进来:“公主殿下,天后来了。”
太平公主立刻从卧榻上起身,双眼紧紧盯着润春院的门口,一只手下意识地绞着衣带,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情绪。
不一会儿,拱门处先走过来一位面容素净的少女,穿着天青色宫装,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内弘文馆中负责抄誊、装裱的小书女。那少女远远地看见太平公主,也不胆怯,反而微微一笑,回身打起珠帘,声音清爽如冰酪:“天后小心脚下。”
直到此时,身穿六幅罗裙的女人,才缓步迈进来,满院子竟然没有人动,裴适真仍旧在神游物外,拿着银筷子敲打瓷碗的宫女仍在一声声地敲打,幼安只好也把自己当成一件点缀,更低地伏下身去。
太平公主娇憨地笑了一声,站起来走上前去,挽住了武皇后的手臂:“母后怎么才来?先前原本备了果子,可我等得太久,已经都吃完了。”
“文书堆了几间屋子,要不是想着答应了你来用饭,这会儿恐怕还没看完。”武皇后的声音略带沙哑,即使只是一句寻常话,也带着常人没有的威严。
太平公主把脸贴在她手臂间:“就是想着母后近来辛苦,又因为五哥的事心情不好,这才请母后来,在润春院里放松一下。”她轻拍双手,有宫女鱼贯而入,先摆上一排小案,然后顺次送上早已备好的菜肴,有鱼脍,有豚汤,食材精细,菜式却简单。
进行到这会儿,幼安仍旧没看出来,太平公主是要做什么,说她只是想跟母亲一起用饭,幼安是不会相信的。
太平公主身边的宫女,显然很熟悉裴适真的脾性,直接撤了他面前那张纸,换上鱼脍和豚汤,每一样菜都一左一右对称地摆上两份。其他人也都各自落座。
一愣神的功夫,只剩下幼安还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