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后见她不曾开口辩解,那口气稍稍顺了一点,拿起桃木小梳子,在湿润的发梢上随意一梳:“从前珍娘在时,你跟她争抢风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珍娘不在了,倒是没见你为难她留下的女儿。”
贺锦书脸色一滞,终究还是照实说出来:“我不过是不服气,明明我跟她不相上下,可她每次晋升都在我前头。”
武皇后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现在你该知道了,晋升得早未必是福气,就好像,先封后的人也未必能笑到最后,历朝历代向来都是如此。”
“且看着吧,”武皇后缓缓走到睡榻边上,“看看珍娘的女儿,亲生的也好,收养的也好,究竟是比她聪明,还是像她一样傻。晚些日子你就放出话去,本宫身边,要选一个年轻的秉笔女官,看看这些女孩子,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这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比那些自以为够狠辣的男人,还要令人惊讶。”
从这一天开始,武皇后召见朝臣时,就时常宣幼安在一旁伺候,仍旧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可每当武皇后觉得哪件事情有趣,就会用眼神暗示幼安默记下来,回头转述给太平公主听。在外人眼里,幼安平步青云,因为一只小狗惹出来的事,平白得了武皇后的垂青,实在是运气好得有些天怒人怨了。只有幼安自己心里清楚,武皇后不过把她当个传声筒来用,因为这个传声筒多少有趣一点,说了太平公主肯听。
在含凉殿和润春院之间两边伺候,虽然辛苦一些,对幼安来说,却是打开了一片崭新的天地。时局政事,对她来说是几乎全新的领域,给太平公主转述的话语,其实对她也很有益处。
润春院里时常能见到裴适真,时日久了,幼安也渐渐察觉出来了,裴适真对待太平公主和对待自己,很不相同。太平公主一厢情愿地时常传召他来,裴适真来是来了,可目标显然不在太平公主身上,他感兴趣的,只有润春院里那些精细、珍贵的星盘、算筹,甚至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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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也不在意,只要他来了,就随意出个难题给他,让他在一边默默思考。某次幼安无意间提起,太平公主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只是觉得这张脸看着赏心悦目而已,再说,能让人觉得这么一个天才对我死心塌地,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
幼安心里哀叹一声,这实在是一个被溺爱太过的公主。这么一想,她想要把裴适真拉回正常生活轨迹的愿望,就更加强烈。她知道,裴适真并不是心智不全的人,正相反,他心细如发,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只是嘴上没办法说出来而已。
裴适真何尝不知道太平公主把他当玩物,可是每当太平公主用那些别处见不到的东西来诱惑他时,他就像入了魔一样,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