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经快到午时,往常这个时间,天后也快要回到含凉殿来了,冷风一吹,李旦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他走出几步,不知怎么又停下步子回身说了一句:“慧安很好,只是她一直都很担心你,有时间你可以来孤的府上看看她。”
跨出含凉殿时,李旦心里忽然涌起一个怪异的念头,如果幼安是那个坠子的主人……她这副永远不肯低头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记忆力的那个人。他至今都记得,当他不服气地说,要跟她斗三局算术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小小女声说:“只管放马过来,斗一百局,你也赢不了我!”
从明崇俨身上惹出来的事,让天后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了。李贤甚至直接搬出了皇宫,只在自己的府邸居住,也不再来含凉殿向天后问安。天后已经多年没有受过这种闷气,给她气受的又是她的儿子,向来冷静的武皇后,破天荒地接连写了三封极长的信,命人送去当面申斥李贤。
含凉殿内,人人都知道天后近来被太子惹得心情烦躁,个个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幼安随侍时,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四郎君在明崇俨身上究竟抱了什么样的目的,现在看来,至少他通过这个人,成功地让天后母子反目。没有了天后的支持,李贤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只是他自己还看不清现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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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四郎君,幼安又忍不住忧心起来。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再叫慧安传递消息,四郎君已经许久不曾送消息来要求她做事,这原本该是件好事,可是幼安近来心悸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从最初一点小小的刺痛感,已经逐渐发展成了严重的疼痛。有几次当值时,甚至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好在她一向站在天后的背后,没有被天后看出什么。
她不会幼稚到认为,四郎君是因为断了传递消息的途径,便放过她了。四郎君就像个训练鹰犬的人一样,很懂得怎样让这些“雀雏”心甘情愿地听话,这一次就是故意要给她些教训,等到她实在忍受不了了,再从天而降,看她匍匐在自己脚下。
但是……幼安悄悄握紧了拳头,她绝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这些年来,她从没放弃过想要摆脱四郎君掌控的念头。
出宫去找药是不可能了,上次离宫已经发生了被劫持的事,如果仍旧坚持要出去,恐怕会叫天后疑心了。再说四郎君用来控制她们的药物,恐怕不是寻常郎中能够解得了的。
想来想去,幼安无可奈何之下,决定去找裴适真想想办法,见多了他时而像狐仙、时而像顽童的样子,她都差点忘了,这位名满长安的裴君,原本是靠博闻强识出名的,说不定会对药理知道一些。
因为裴适真不太愿意再去太平公主的润春院,幼安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宫中等到他。在裴适真晋见天后时,幼安对他眨眨眼,他便心领神会地对天后说,想跟幼安说几句话。
幼安能解裴适真的心结,在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两个,一个人如其名,天生一副总也长不大的娇小模样,一个在人情世故上清冷单纯,武皇后很爽快地放他们两个去说话,丝毫不觉得孤男寡女在一处有什么不妥当。
进了幼安自己的住处,裴适真习惯性地就要拉她的手,幼安拿起香炉里用来拨香灰的银钩子,横在自己身前,有些嗔怪地说:“我说几次了,不能随便摸别人,这是很失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