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的语气忽然又变得随意:“你们姐妹两个,年纪也不算小了,不如报个生辰,让官媒帮你们留意一处合适的婚姻。你越是伶俐能干,本宫倒越不好耽误了你。本宫当你们这些内弘文馆的女孩儿,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可不想留来留去,留成了仇人。”
这一句看似随意的问话,才是真正的试探,幼安不敢起身,仍旧伏在地上答话:“婢子和姐姐,从来没有庆过生日,所以……一向也不知道生辰究竟是哪天。”
“原来如此,”天后眯起了眼睛:“罢了,这事情日后再说吧。”她摆一摆手,仰面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神色如常地叫幼安起来,继续把先前没读完的文书,一件件读给她听。
到午膳时分,太平公主不请自来,十分亲昵地坐在天后身边,替天后面前的瓷盘里布菜。幼安从宫婢手里接过温热的黄酒时,太平公主非要抢过来,自己尝一口,黄酒入喉咙,呛得她直咳嗽,赶紧把酒杯送到天后面前。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太平公主便说醉了,硬要留在这里休息。天后早已经排好了行程,要去紫宸殿见几个重要的臣僚,对太平公主这种赖皮的举动无可奈何,只叫宫婢留意照看,不要让她吹了风,便带着幼安走了。
这一年对执掌帝国命脉的人来说,真是多事之秋,突厥和吐蕃都不安分,南方又闹旱灾,朝中几乎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料理这些同时发生的事件。平日里夸夸其谈的官员臣僚,这时候只知道一味地向天后诉苦要钱,扩充军备要用钱、安抚流民要用钱……天后一进了紫宸殿的门,直到酉时才有机会稍稍活动一下。
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诉苦邀功的臣僚,天后叫幼安取户部上呈的收支明细来,要亲自估算一下银钱方面究竟有多少缺口。
厚厚一摞账册摆在眼前,天后还没看便先无可奈何地笑了:“真是个苦差事,寻常人家主持中馈的主母,遇到银钱短缺,还能找亲戚邻里去借。轮到本宫这里,连借都没处借,还要遮遮掩掩地计算,不能叫人知道银钱上的缺口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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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也笑,心里也跟着叹息天后真是不易,心念一转,便对天后说:“不如召裴适真来帮忙计算吧,他在这方面一向有些令人惊诧的本事,不用白不用。”
天后也实在是疲累不堪,半闭了眼睛,点头叫幼安去安排。
幼安交待了门口候着的内监去传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太平公主近来的举动,实在让她不安,看样子天后也知道是这个幼女太任性了些,并没有因此迁怒裴适真。
传话的内监很快便回来了,朝着幼安半躬下身子,神色却有些古怪:“我刚到宫门口,就遇上了裴家的车夫,说是裴郎君今天午时刚过,便接到了宫里的传信,召他入宫问话,这会儿人还在含凉殿里没有出来。”
幼安心知不好,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午膳时太平公主故意说喝醉了时,她就应该心中警觉,只是不知道裴适真这会儿究竟跟她闹到什么地步了。她一急起来,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便把眼睛一瞪:“既然知道人在含凉殿,还不赶快去宣了来,天后还在里面等,难道要天后移驾去看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