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沉默片刻，再次对贺锦书开口：“你把公主送回润春院，原来侍奉公主的宫女，都料理干净，重新换听话懂事的来，没有本宫的允许，公主不准离开润春院半步。”

贺锦书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布置什么事，这一次显见得武皇后真是气极了，除了贺锦书，再不相信其他任何人。

太平公主自知挣扎无用，跟着贺锦书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母后……你要把裴适真怎么样？”

天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冷吩咐：“带她下去。”

贺锦书低声催促了一声，太平公主终于确信，事情再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不甘不愿地跟着她离去。

狭小隔间之内，静得几乎叫人屏住呼吸，从天后进门直到此刻，裴适真始终仰面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幼安知道他不是个会开口求饶的人，只好大着胆子又说下去：“婢子有错，请天后责罚……”

“还没轮到你，你急什么？”天后语气万分不善地截断了她的话，“你不但该罚，简直该死，本宫让你去教导公主，你几次三番惹出事来，当本宫不知道是不是？”

幼安低垂下头，生怕继续开口分辩会惹怒了天后，反倒对裴适真没有好处。

天后见她闭了嘴，不再理会她，向前几步走到裴适真面前。即使半边脸上全是血污，仍旧不得不承认，裴适真清冷俊美的面容，仍旧无人能匹敌。

幼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好，他那副表情，分明又是从前把自己完全封闭隔绝的样子，面孔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天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裴适真，倘若本宫把太平公主李令月下嫁给你，你如何想？”

幼安怔住了，没料到天后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天后真的会考虑这桩明显不相称的婚事？

裴适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上的药力像是已经消散了一些，却还没有完全退去。面颊上的血迹已经半干，一件黑黝黝的东西从他衣袖上滚落下来，落地时碎成几块。幼安这才看清，原来是压文书的镇纸砸在他的额头上，可她并不知道，裴适真是自己为了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理智，才在药力完全发散之前，故意撞在了高高堆叠的文书上。

他上前一步，直冲到天后面前怒目而视，像是有话要对天后嘶吼出声，可片刻过后，隔间内仍旧只是令人难耐的寂静。他做过的所有努力，因为太平公主的任性举动，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又回到了从前自我封闭的躯壳之中，那躯壳，甚至比从前更加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