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后没有说起,幼安却不敢自以为已经过关,每日除了照常当值做事之外,入夜时分便带了纸笔,跪在天后寝殿门前的石阶一侧,手抄佛经,一直抄到天后房中的灯火熄灭,才起身离去。几日下来,膝盖就已经磨得血肉模糊,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吃痛的表情。
跪满了整整三个月,天后才遣了一个宫婢出来,叫她不必每日来了。幼安心里稍稍一松,只要天后还肯对她说话,哪怕是训斥之语,那便一切还好,若是天后当真对她不理不问,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含凉殿里,早就对她心怀嫉妒的那些人,撕扯得粉碎。
三天之后,天后才在她当值之后,留她下来,亲自交代了一件事,要她去做。
这一年因为大旱,粮食的收成不大好,关中已经出现了灾荒流民。天后已经在朝堂上派了人去,施舍粥米、安抚饥民。可这些官吏向来是欺上瞒下,宫中拨再多的金银米粮下去,灾民能够分到手中的仍旧很有限。天后命幼安以代天后巡视的名义,前往洛州监督发粮。
然而,这仍然只是明面上的差事,私底下,天后叫幼安顺路取一份东西回来,据说是贪渎官员的一份名单和证据。
对天后的布置,幼安并没有挑挑拣拣的自由,当即便在天后面前叩首下去,算是应下了这件事。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棘手难办的事,天后也不会专门叫她近前来,做这么一番安排,不敢把话先说得太满,只能先尽力做了就是。
这一趟前往洛州,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大明宫,临行之前,幼安还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去看一眼裴适真。
宫中空置的宫室很多,裴适真被关在西北角落一处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幼安特意挑了午膳将完未完的时间去,这个时候侍卫的精神最松懈,也最容易通融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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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狭小逼仄的宫室内,四面的门窗都被木板横七竖八地反复钉住,连光线都几乎完全隔绝。里面的人不辨昼夜,只能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静默地坐着。也不知道这间屋子原本是做什么用的,竟然比用来“蹲锁”犯错宫女的木笼大不了多少,裴适真身在其中,只能蹲坐或是弓着身子略站一站。
幼安到时,几个看守的侍卫刚刚吃完了自己的午膳,砖头看见裴适真的午膳还在一旁,也不管他究竟要不要吃,打开房门三下两下硬塞进他嘴里。天后没有下令处死裴适真,裴适真便不能死。
昔日高洁如月中仙人的裴君,大概已经对这种粗暴的待遇麻木了,只仰着头目光涣散地对着屋顶。
幼安眼中一阵酸涩,此时正好看见内监来收碗筷,顺便扫走地面上掉落的杂物,心念一动,故意做出极轻蔑的语气:“一个触犯了天后的罪人,你们还给他洒扫得如此干净,还真是胸怀宽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