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朝幼安看过来:“膳房里专门负责咸亨殿饮食的宫女,本宫都已经拷问过了,可是毫无所获。除了饮食,便是汤药,听说在你离宫之前,陛下的汤药都是经你的手准备,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幼安并不精通药理,只是能粗浅地分辨药材的质量。宫中配给皇帝的药材,都要经过至少两道检验,才送得进她的手里,她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给皇帝加什么丹砂,又觉得其他宫人天长日久地加进丹砂的可能性,也实在微乎其微,可这些都只是猜测,无法证明。
她定下心神,略略一想便说:“我在咸亨殿时,一直负责给陛下煎药。不过我并不通晓药理,倒是想请教一句,丹砂这种东西,不是本就可以做药用么,怎么又会导致陛下双目失明?”
见天后也投来问询的目光,那位御医便小心地开口作答:“诸如五石散之类的方子里,的确都有丹砂,能令人服后精神百倍。可是这些方子并不是良方,药力过后,毒气淤积,对身体的损伤极大。而且陛下的头风症,本就是因为气血不调,天长日久地服用丹砂,即使是很少量的,也会导致气血更加淤积,终至阻塞的地步。”
幼安似有所悟一般轻轻点头:“那么依大人所见,陛下的病症,是因为近日大量服食丹砂而导致的急症,还是长期服用含有丹砂的东西,而缓慢诱发的症状呢?”
御医都是久在贵胄面前侍奉的人,自然听出了幼安话中的诱导之意,如果是急症,那么幼安已经离开咸亨殿有些日子了,自然就可以洗脱嫌疑。只可惜……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照实回答:“丹砂这种东西,偶偶然服用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会有身轻体健的错觉,只有长期积累,才会突然引发病症。”
上官婉儿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返回,垂手侍立在天后身侧,冷眼看着幼安,那本是幼安从前站的地方。
片刻的沉默之间,李旦忽然开口:“母后何不叫裴君来推演一下,裴君上次凭借推算,找出了玄机玲珑塔上缺失的部分,通天之能实在令人惊叹。”
幼安听了这话,朝李旦望了一眼,这事情久未提起,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原本天后便是叫她想办法从咸亨殿把那块缺失的砗磲找出来,如果没有窦妤那件事,大概她现在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可是李旦忽然这么一提,反倒叫幼安心里有些疑问涌出来,裴适真究竟从哪里弄回了那块砗磲。说起来,她似乎也有很久,没有在天后身边见到过裴适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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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还没说话,上官婉儿反倒开了口:“裴君之能,应该用在那些虚无玄奇的事情上,如今陛下身边的事正应该一步步抽丝剥茧、找出作恶的人,什么事都推给裴君,也不合适吧。”
自从有了那道预言护身,天后便毫不掩饰地纵容上官婉儿,甚至允许她当着自己的面与朝臣辩论是非曲直。昔日,李旦曾经真心祝她在天后身边青云直上,如今两人因幼安而交恶之后,她倒是真的做到了。
上官婉儿微微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看向李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记得被李旦拒绝时的羞辱感,记得自己声嘶力竭地朝他吼过,“你别后悔”。她是掖庭罪眷出身,可是在天后面前,她却不需要畏惧皇子之尊,这局面,都是她自己一步步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