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的手捏紧了又松开,恰到好处地遮掩去了眉间的戾气。倘若幼安方才说错一个字,她便要借题发挥,把她和李旦狠狠碾在脚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忘记不了,李旦拒绝她的模样。即使是带着些许厌烦的冷漠神色,在她心中依然光华照人、不可逼视。她一定要证明,她比幼安强得多,要证明,李旦拒绝她,是因为瞎了眼。
她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取出自己的笔墨当即便草拟了诏书,直接呈给了天后。旁人看不到她写了些什么,只看见天后通读了一遍后,点头说道:“可以,那几句歌功颂德的话,还是去掉吧。”
天后离去后,其他人才敢动身。韦秀儿上前握住幼安的手,几乎就要语无伦次地向她道谢,李显登基即位之后,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一个商人之女,从前连给皇子做妾都是奢望,哪里会想到真有身披凤袍的这一天。
幼安向她微微摇头,韦秀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不妥当,抬手在眼角上生硬地抹了两下,挤出一点哀戚的神色来。
返回府中后,幼安便把成器交给奶娘带下去,李旦走进来,连外裳都没脱,便贴着床榻一侧坐下去。
幼安已经熟知他有用热帕子捂脸的习惯,把备好的帕子送到他面前。李旦接过帕子随手丢在一边,握住了幼安的手腕朝前一带,头便埋在了她胸腹之间,带着鼻音的话语声传出来:“多谢你……你那么说,父皇便可以平静地走。孤明知道有高人可以试试替父皇诊治,却始终沉默,要是还要让父皇身后也不得安宁,那真是枉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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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很快就传出来,太子李显在灵前即位,太子妃韦秀儿为中宫皇后。可是这道以先帝遗诏的名义颁布的旨意,还附加一句话,因为李显年少,国事仍旧由天后代行。
幼安听到正式的旨意,才明白了天后那天特意说起的“歌功颂德”是什么意思,必定是上官婉儿早就揣摩了天后的意思,在拟写的时候,就已经把皇太后代行国政写了进去。
这句话自然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太子李显并不是年幼的孩童,早已经娶妻生子,是完全可以亲政的年纪了。皇太后代行国政,说到底不过是不想放权罢了。
皇帝的丧仪礼节繁复,皇子和皇子的妻妾,都要轮流入宫守灵,就连名义上孩子还小的刘若锦,也不能例外。
大概是因为想到从此仍然要受制于严厉的母亲,李显和韦秀儿在守灵时,都换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跟几天之前大不一样。
前面几天,所有的皇子和妻妾都要整夜守候。高宗皇帝的儿子不算少,可除去已经不在人世的和流放在外的,真正能来守灵的,其实也就只有李显和李旦两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