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应允了薛崇简可以跟李成器一起玩,幼安得到太平公主入宫的消息,却并没立即把成器送去,她实在没把握,宫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借口成器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旁人,叫他晚几天再去。
幼安知道,凭来俊臣一贯的做法,看见自己进了太平公主的府邸,一定会捕风捉影地去向皇太后报信,说自己把事情提早透露给了太平公主知道。可是只要皇太后见了太平公主,就会知道自己并没有。
果然,不过第二天,幼安便听说来俊臣受到了皇太后的申斥。她现在动不了来俊臣,因为皇太后还需要这样一个人做自己锋利的爪牙,可是那不妨碍她给上一点小小的教训,免得他以为自己当真可以任意颠倒黑白。就像李旦教给她的那样,守弱,但不是一味守弱。
她知道来俊臣的动作会很快,可是当真听到消息的那天,她还是很惊讶于来俊臣的速度。不过短短三天而已,他便准备妥当了,直接带人冲进薛家和公主府,把薛家兄弟连同他们的父亲,都一并捉拿下狱,只有城阳公主仍旧留在家中。
幼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说要送李成器进宫去玩几天,带着他进了含凉殿。幼安把李成器送去偏殿,跟薛家的两位郎君一起临字帖,自己转身进了含凉殿的内殿。
殿内难得地没有宫女候着,隔着一道帘子,便听见太平公主声嘶力竭地喊:“母后!薛绍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么?说他参与谋反,您自己信不信?”
似乎没有得到皇太后的任何回应,太平公主的声音又变得哀戚,几乎是带着哭腔在恳求:“敏儿还那么小啊,没有了父亲,她怎么办?还有崇训、崇简,他们怎么办,他们就变成罪人之后了啊!”
“不会,”皇太后的声音无悲武喜,“他们是你的孩子,哀家会叫他们有分寸,不会累及你任何一个孩子。”
太平公主的声音停住,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啜泣声,皇太后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可她仍旧不死心,还是问了出来:“母后,就留下薛绍也不行么?你要杀薛家什么人,我都不过问,就留下薛绍,他绝对没有参与谋反,他是我的丈夫……”
皇太后仍旧只是坐着,连帕子都不曾递出去:“只是下狱审问而已,如果确证了驸马的确无辜,自然就会无罪开释。”
太平公主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怔怔地看着皇太后衣袖上垂下的璎珞:“母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从前你说我任性、胡闹、不听话,我听你的话了,嫁人、生子,现在你又要杀我孩子的父亲。我要怎么样做,你才会满意,要怎么样,你才会……他们都说,我是你最宠爱的公主,我只想叫你别管我,别再管我了……”
话语被哭泣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七零八落,可皇太后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沉默,幼安还要再听,背后忽地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