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那以后,宫人们都说新登基的郗王突然性情大变,从沉稳谦逊变得阴沉暴躁、抑郁不振,稍有不顺心便对宫里的人又打又骂,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朝中大臣见燕宁即位后毫无建树、软弱无能,由此向太后投诚的也有不少。殷太后刚开始也有怀疑,对燕宁仍旧提防的很,每日都要密探回报两次,但日久天长的确相安无事,她回到了熟悉的高人一等的位置,手握赫赫权柄,在阿谀谄媚中磨钝了感官,渐渐放松了警惕。

宣华殿的寝居大而空旷,好像拥了再多的炭火也烤不暖,常年有乌鸦嘶哑的啼叫在屋梁上盘旋。

燕宁从未想过,在正式坐上郗王的位置后会是这样的局面。他本以为他能一展抱负,再无人能操控他,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从一个残破的牢笼换到了一座更大的观赏用的鸟笼,从四面八方投射来不怀好意的视线,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白长了身华丽的翠羽,终其一生也无用武之地。

为了向殷国示好,大量的粮食金银和劳力被运送出去,郗国俨然成了殷国的一个附属国。他能听见宫外黎民的哀求,瞧见饿殍遍地的惨况,南方发了大水,赈灾的粮食到了地方却成了只剩一半的米糠,官僚层层盘剥,沿海的渔民迫于生计成了海盗……新来的小太监在宫檐下低低地哭诉,打起冰冷的井水跪着清洗地砖,冻得青白的小手上疤痕交错。

他枯坐在案前,无心翻看的书卷被冷风吹乱,窗棂上系着一只小巧的纸鹤,被风吹得在空中徒劳地打转。

等到来年五月石榴花开的时候,秦鸿风终于回来了。

燕宁摆了酒宴为他接风洗尘,问他去了哪里。他笑而不语,只晃着折扇,用一路风景见闻搪塞。

燕宁挖出了前些年埋在桃树下的酒,拍开了红泥封启坛,满屋酒香四溢。

等到酒酣耳热时,燕宁挥退了殿内宫仆,才低低说了这一年宫中的变故。

“王上受苦了。”秦鸿风叹息一声。

燕宁执着酒壶走过去,给他倒了满杯,“爱卿这一年音讯全无,这次回来又打算待多久?”

秦鸿风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想了想道,“你何时不需要我了,我便走了。”

“那上次呢?”燕宁笑了笑,“为何要走?”

秦鸿风避而不谈,“这一年里我走遍了郗国的疆域,郗国比我预想中的要大得多,也好看得多,你自小就在宫中,虽然拥有这块地方,却从来没完整地看到过自己统辖的疆域。我原先想多留一会儿,画些画回来送给你,可在路上遇见了你派出来找我的人,我想你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就匆忙赶回来了。”

“是啊,”燕宁也叹息一声,“的确不太好,遇到了些麻烦,后院有一株桃树死了。”

秦鸿风向后靠了靠,嗅到了寝殿里弥漫的一股浓郁的香气,抬眼问他,“你点了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