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更多的书,”喻文州说,“我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回来。”
黄少天忍不住笑了:“你能回来就行啦!”
他们不知道最后一天该在这里做点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说到底年轻人们对突如其来的分别还是不太懂。他们暂时也不需要明白这个。最后黄少天提议不如就跟平常一样看看书吧,然后他把两个人上次没看完的书从架子上抽了出来。
喻文州那本是《冬天的夏天病实例》,雪白的书脊上印着一行亮蓝色的字,看上去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黄少天盯着自己那本关于战车的书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干脆蹭到了对方旁边,伸过头跟他一起看。
书页上有些放得时间太长、带着轻微潮湿味儿的气息,习惯了就觉得还挺好闻的。喻文州伸手把他揽过来,两个人头靠着头,一起看著书上的文字。
黄少天原本因为从半途开始看有点不明白,渐渐就也被书里的东西吸引了。他喃喃道:“这就是冬天人们会得的一种病吗?”
“阶段性冰期气候不适应症。”喻文州翻到前面的一页指给他看,“一般人们都叫它【夏天病】。”
书里说的是长冬时期人们会患上的一种病,平常人中间也会发生,不过得病的更多是在最冷的地区常年作战的军人们。病人们体温会慢慢降低,表面上变得不惧怕寒冷,但是如果继续在低温环境下活动,生命特征就会逐渐减弱,直到完全机能停止。在这本书写下的时期,还没有发现彻底治疗这种病的方式,病人们只能被尽快转移到温暖的地方,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人们于是也叫它“夏天病”。
书的最后表明,尽管这种病无法被治好,但在上一个长冬结束后,随着夏天的来临,所有病人都奇迹般地痊愈了。
“所以夏天还是什么万能药,到了夏天病都会被治好?”黄少天感觉十分不可思议,“现在可根本看不出来它有那么好啊。”
“比起冬天来说够好了。”喻文州说。他把书签重新放回最后一页的地方。
黄少天转过头看着他。对方专心致志地盯著书看,那个花瓣标本压成的书签有个边角翘了起来,喻文州用夹在上面的金属丝把它归整好,再用书页把它压平。
然后他忽然回过头,黄少天猝不及防,跟他面面相觑。
“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喻文州说,“是天气太热了吗?”
黄少天摸了摸耳朵,还真是有点热。他决定反击回去:“我看你也差不多,我们明明开着窗户呢。”
喻文州正想回话,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感觉到空气中飘来了一丝湿润的气息。有几滴水珠敲在了他们的面颊上,周围一瞬间就凉了下来。
在他们还没注意的时候,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非常阴沉了。
两个人顾不上之前微妙的气氛,一起跑到了窗台边,从这里看出去,整个小镇以及更远的河流与岛屿都笼罩在阴云之下。雨水被突如其来地洒向大地,起初随着风递来的是细而清凉的水珠,很快那就变成了扑面而来的倾盆大雨——他们还没从这场雨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就不得不忙着放下挂钩,去把窗子关好。
这场雨来的十分急促,又如此声势浩大,窗边的垫子都被打湿了一角,幸好书都还完好无损。他们坐在窗边,听着久违的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都感觉有点心有余悸。
“你还真说对了。”黄少天想起对方之前的话,“不过这雨好大,不知道船还能不能走了,你明天还能按时出发吗?”
“我想还要耽搁几天。”喻文州看着大雨,给了个猜测的答案。
他看了黄少天一眼:“现在这状况,雨停之后也要三四天船才能正常出航吧。”
“那也不错,你可以多在这里待一会儿。”黄少天甩了甩头,“你说这雨是不是晚上都不会停?咱们都没带伞,干脆就在这待一晚上好了,不用回家去……”
“少天。”喻文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黄少天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喻文州在他的注视下伸出手,把他刚刚被雨打湿的头发拨到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