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页的目光一直在他周身徘徊:“除了违约金,还有别的吗?”
程杨本来想说的是你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啊,传出来总归以后阻力会更大些,但又觉得那样说的话,好像有把责任推给章页的意思,而就算他不说,章页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些,所以临时改了口:“有啊,我还要读书。”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章页没有跟上来:“怎么了?”
章页摇了下头:“你真的不多休息一天了?”
“不用了。”在小床上挤了一晚上,程杨浑身都不太舒服,他活动了一下肩颈,朝外面偏了一下头:“你还不走?”
章页满心郁闷,不过也没再追问,直到走出医院,站在阳光下面,他又想,其实程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抛却产生不良影响进而影响到剧集播出而赔付违约金,大学生活对程杨来说应该更重要一些,毕竟他至少要在校园里度过四年,他是要一直走在阳光下。
剧组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不远处,两人上车后,司机便载着他们去片场。
他们这一天拍的是桐门分崩离析后,两人护送制衣局的织娘们回乡,夜宿荒村,与南朝那边派来的刺客交手,徐温终于决定离开桐城,只身南下,以免再拖累师门。
这场戏结束,张淄就要杀青了,而这又是一场分别的戏,她兴致不高,拍戏的间隙也没什么话儿。
章页的情绪也不太好,一是戏的原因,再就是程杨早晨那番话让他想到不久后他们两人也要杀青,然后转身投入新的生活,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一直异地,一个读书一个工作,没有更多交集的话,他们的感情还能否牢固,明明昨晚才达成约定,今天就开始愁云惨淡,说到底都是因为太怕失去了。
至于程杨,他感冒本就没好透,嗓子一直隐隐发疼,除了念台词,其余时候都很少讲话。
三个主要演员都向外散发着低气压,弄得吴震很是不适应,想说你们这也太投入了,想想又闭嘴了,他怕章页反手就给他表演个‘老子不知道有多嗨’,那这场戏他估计更要头大了,毕竟那么多群演,还有武行的兄弟,还有提前一天就搭起来的雪景,他折腾不起。
终于到了晚上最重要的一场,吴震摸到身边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监视器。虽然章页近来时常会有高出他期望的表现力,但这场他仍然不太放心,这一镜太重要了,如果只是及格的表现的话,那这一整场,甚至整个剧的上半部分都会失色很多。
完成拍摄的徐温同样知道这一镜的分量,他立在吴震身后,看着镜头里的章页,眼睛微微眯着,眼角的弧度异常锐利。
阿怡被他抬臂攘倒在地,画面中只剩沈锷,镜头逐步拉近,他跪在雪地上,发丝卷着朔风和雪花,在他脸前狂舞,他眼中像是蕴了一团怒火,周围的一切都被那火烧成了灰烬,然后他终于抑制不住悲痛,叫了徐温的名字。就像是世上再不会有徐温这个人似的,就像他心中的那个世界已经倾覆毁灭了似的。
程杨忽然特别难受,他想起来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章页曾经说过,他那样演戏挺伤的。
这一刻,他觉得章页应该也伤得不轻。他不清楚章页演这一幕的时候代入了什么,但不论是悲痛欲绝还是之后的心如死灰他将之具象化了出来,极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