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后柔艳那股又酸又恨的劲还没过去,绾昭倒是亲自在半道上等着给她问安。
绾昭失了封号比不上柔艳尊贵,于是略施了一礼,道:“许久未见妹妹了,气色倒不如从前了。”
柔艳冷哼一声道:“姐姐如今刚解了禁足就这样聒噪,当真是没和玄亲王聊够呢。”
“本宫最近见玄亲王还是宫宴之上,也未说过一句话,也不知是谁散播谣言。前儿本宫倒是和皇上聊些闲章,皇上说宫里风言风语该歇歇了,妹妹说这要真彻查下去,谁要来顶这份罪呢?”绾昭笑道。
“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谁是什么人,什么秉性人人都清楚得很。”柔艳眼中含恨,咬牙切齿道。
绾昭神色中带了一丝轻蔑,她走近柔艳,拿着帕子拍拍柔艳的衣衫,道:“妹妹应该很想知道皇上见本宫都说了什么吧,其实呢,也就是说起封后之事也该议一议了。”
一个月之前彼薪带了众人回宫。绾昭在永和宫禁足两个多月,她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静,因为她终于能放下所有的杂念在宫中静静地诵经念佛。那一串檀木礼佛珠子被捻得泛出微微的光泽,成日里也不需要去太后宫里请安站规矩,膝伤也缓和了许多,仿佛整个人都比从前康安了。
这些时日里,只有庆阳和娟梨悄悄送过几样东西,其他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过,像那些平日还算客套的妃嫔都避之不及,有些没赶上去行宫避暑的宫人还阴阳怪气的在宫墙底下指桑骂槐,惹得琴欢好不生气,非要站在宫门口和那些人对骂,画欣拖着她到里面来,琴欢还要在院子里撒会子气才好。
绾昭早对这些人情冷暖看淡了,自从上次私会流复事发,自个被圈禁在永和宫,她就看清了许多。或许流复还能骗得过旁人,但在绾昭眼里,流复对彼薪的那番肺腑之言,她看得透彻,只因自己也是这样对流复,所以流复这样对彼薪她看得清清楚楚,半分假也做不得。
旁观者清,彼薪从前怎么自欺欺人的宠幸嫔妃,眷顾六宫,那些个女子都装傻充愣,可绾昭再清楚不过了。她在紫宸殿誊写的诗词大概也有小半本了,抵得过彤史里的恩宠了。
禁足刚开始的那几天,绾昭忍不住得发笑,好一个自欺欺人的帝王,好一个克己复礼的亲王,从前装出那么多的样子,一个骗人一个骗己。后来绾昭就笑不出来了,只呆呆地躺在床上流泪,为自己最后的妄想破灭而流下了泪水。不知过了多久绾昭就想开了,脱掉了这身枷锁,她反而再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东西,连世上最尊贵的两个人都不能拥有真心,而自个这点子真心又算什么东西,早些抛舍,倒是说不出的自在,痛快。
彼薪来的时候,惊的几个小丫头乱作一团,还摔坏了一个打水的桶。绾昭是不吃惊的,她放下手中的佛珠,倒身便拜了。
彼薪瞧绾昭就着了一身水田衣,梳了个单髻,上覆巾帻,垂了长丝绦,好像个佛家俗世弟子。彼薪半点看不出气恼,自顾找了位置坐了,只好像寻常帝王来看妃嫔,道了句:“这发髻别致,倒不常见。”
“回陛下,不过是吴中女子的妙常髻。”绾昭顺着彼薪的手一抬,起了身坐到一旁。
“清净了这些日子,大概也没有外头的消息扰你修行。”彼薪漫不经心说这话,手在自个腿上轻轻拍了两下。
“皇上不愿臣妾被打扰,臣妾自然不会被打扰。”绾昭低眉并未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