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祭奠开拔,几家公子都十分积极,玄亲王身子不好,熠王一向对这样的事不上心,那潋止宫更是个外族来的学生抢不了什么风头,这会子一个个都卯足了劲要展一展各自的威风。
众人见玄亲王戴的还是皇帝赏的赤金镶红黄宝石密龙纹压发冠,但身上披的是件雪白貂毛绒围边的青缎回云纹的披风,里头搭的是一斗珠小羊羔的短袄,又穿了麂皮的袄裤,活像个大病初愈的样子。玄亲王请了旨不必狩猎吹风,但皇帝硬是把那大宛驹赏了一匹给玄亲王,宁可让他牵着在林子里散步,也不给旁人骑着打猎。许多公子早盯着皇帝手里那两匹好马,都等着皇帝一高兴赏给他们中拔尖儿的,谁想着一上来就少了一匹,没法子,众人都知道皇帝宠爱玄亲王没个边儿,都只能瞧瞧能不能把另一匹给搞到手。
皇帝的发冠用的是和玄亲王相似的款式只龙纹略有不同,披风配了水獭皮的毛领子内里是挖云金底,里头搭的是掺着天鹅绒绣成的白色狩猎装镶了金丝红宝的龙纹。他骑了马带着众人进了林中狩猎,本来众人还能勉强跟着皇帝的马蹄追。可那大宛驹马蹄生风,如穿云箭一般不一会就没了踪影。众人便也不去追赶,反正四周都是巡逻的戍卫,也不怕皇帝陛下有什么安危,若跟的紧了反而还不好施展手脚。
也就过了半天的时间,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带着玄亲王二人一骑从临湖岸畔回了大营,亲命了玄亲王巡视百兽。结果他坐回龙座捧了水袋休息时,才想起来自个的猎物还有那马丢在湖边的草坪里早浑忘了。又让侍从们赶紧去把东西寻回来,偷眼去瞧玄亲王,生怕他瞧到了又要笑话自己。
今儿到了猎宫也才二三日的功夫,赶上了杜聘的生辰,流复那里给他休一日的假,于是杜聘换了身衣裳松快松快。
杜聘穿了身菖蒲色排穗羽缎大衣,戴了镶玉银发冠半束发,踩了一双螺纹花样的皮靴,真真是套公子哥儿的打扮。平日里得了歇息,杜聘就穿身好衣裳在宫外闲逛,这样标致的哥儿,谁也瞧不出是宫里出来的人。
杜聘对这猎宫熟悉的很,先帝在时就来过几回,都赶着他生辰,里头一景一物他都看遍了,没什么新鲜,想着外头那么多公子哥儿胡乱的玩,自个出去走走也不会有侍卫觉得不妥,于是拿了流复的令牌溜达出宫。
猎宫背靠后山,杜聘也不去狩猎场胡闹,就去看看后山的景致。猎宫在京城北郊,又在山上,天气较宫内阴冷不少,花开得也比宫里的慢些,宫中樱花都落得差不多了,这后山有几株散长的樱花开得却正好。
本来杜聘心情还不错,一瞧到那樱花就来气。自打上回杜聘去了云平斋见过潋止宫,那厮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之前云平斋只是一日一回的给流复送些东西,自从那以后一日恨不能送八回东西,吃穿用的,恨不能把云平斋搬空了的送,还特特讲了是给杜管事的。
杜聘被这样捧杀,又羞又怕,生怕主子那里说不过去。好在流复回了宫成日就在内殿待着,也不知道院子里的事,他吩咐了院子里的人都不许多嘴往外了说。虽然瞒不过彼薪,但好在陛下那边也没为难自己,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随着云平斋的闹。
杜聘怕这事藏不住,就又偷偷去云平斋求潋止宫收回赏赐,自个受不起这样的捧。潋止宫对他说,若日日来云平斋陪他赏赏花,品品茶,听听尺八就不往彻秋阁送东西了。但杜聘哪有那闲工夫在云平斋消磨,况且就是有时间自个难道是不要这命了和他混在一起?一仆不侍二主,流复那里知道了怕要被揪着耳朵问话。
谁想那堂堂一国皇子有事没事就去彻秋阁附近堵杜聘,来了一二回杜聘就怕了,便说每日潋止宫下学就陪他走一段路,其他时候千万别来纠缠。潋止宫也十分高兴,说这样就很好,二人说了几天的话,潋止宫把杜聘家世都套了个干净,知道他是罪臣之子,家里人都被杀光了,自己年幼就被送进了宫当下人。因为还识得几个字,就安排在上书房伺候洒扫,流复见他乖觉又是平舒人,就调到自己宫里,和流复混的熟了就成了他身边最要紧的侍从。
杜聘陪着潋止宫天天下学也心中不那么排斥,听他说些东瀛风物也觉得还蛮有趣的。谁知道好好的,出发前一天,那潋止宫非说家奴们规矩不好,要杜聘再□□□□,半哄半扯的把他拉进自己宫里,结果是备了酒席说出门要与亲近的人一起吃了宴席这才祥和。
杜聘吃了两盏清酒就匆匆告退,却把帽子都落在那了,折回去的时候就暗恨潋止宫说要摘了帽子用膳才尊敬人,其实明明是看他一头乌发秀丽,席间借着说话的空当抚他的头发。
越想着杜聘越是恼怒,想着他天天这么耍弄自己,非要和他有个了断,气得鼓着嘴,盯着地上飘落的樱花就想上去踩两脚,但他随了流复,心有惜花之情,又狠不下心去糟践东西,于是转了身准备去找潋止宫把话说清楚。
“那厮日日来纠缠,这几日倒是不见他,不知道憋着什么坏,让我遇上他,非说个清楚。”杜聘手指绕了一段发丝,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