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野嗤笑一下,“一点都不真心。”
奚闻瞧着他笑着时微垂的浓密睫毛,夕阳渐落,他一半身子落在昏黄的光里,轮廓镀着光,俊美得像降临的神。视野看得发怔,心跳就有些快,“真心的,有你演的都很好。”
沈清野摇摇头,好笑地说,“你要是认真点,就知道这时候该编一编了,比如夸夸演技啊,挑剧本的水平啊,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可以装模作样点评两句。你这样直白地说,被夸的人反而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那些作品其实没给你留下多深的印象。”
奚闻皱了脸,“我是为了你才去看的,既然要说真心话,我就是这样想的,怎么不能说呢?演员和作品本来就是互相成就的。”
沈清野怔了一下又有些失笑,越过奚闻转身朝巷子口走了。
“所以是哪部戏?”奚闻接着上面的问题追问。
“最开始的时候跑龙套,演员表上都没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刚开始的两年杜夏停了他所有的工作,他只有背着公司私下演点死尸、小兵混口饭吃,如果不是后来机缘巧合接到了《隐秘之地》,有导演主动找上来,他可能就饿死了。所以刚刚看到那个龙套演员,一下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蛋糕。”奚闻又追上前,把手伸过去。
沈清野被拦下来,瞧着奚闻手上举着的纸杯蛋糕,伸出手接过,手指尖和他擦过了一点。先皱着眉看了下,然后迟疑着咬了一口,眉头慢慢舒展开,“无糖的?”
奚闻将沾了一点蛋糕屑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连连点头,“是的,吃吧吃吧,没关系的,知道你们明星都矫情,小乙特意叮嘱要无糖的,不会发胖。”
明星对体型的管理相当严苛,尤其对这种甜食,简直避如蛇蝎。
想来沈清野也不会例外,更何况是在拍戏期间,一点水肿放到大银幕上那就是形象灾难。
“你们明星?”沈清野不太喜欢他话语里的他者对立。
“啊,我忘了,我现在跟你们一样了,得管着脸蛋和身材,靠这个吃饭的。”奚闻吐吐舌头。
沈清野皱着眉,将小蛋糕吃下去,“你说话酸味怎么这么重了,还挺委屈的?”
“不委屈,不委屈,”奚闻嘿嘿地笑,“我是兴奋,兴奋得都不会说话了,终于能和你一起演电影了,能上大银幕了,我多开心啊,少吃一点有什么关系。”
吃完蛋糕,沈清野手上沾了点蛋糕上的奶油,奚闻抽出张纸巾很自然地走过去就帮他擦了,然后攒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挨得近,沈清野低下头能看到奚闻白皙的后颈,后头头发被被剔得清爽,只剩了点青色的发茬,脖颈细瘦,像头小鹿,一只手就能握住。
他穿着一件大领口的驼色毛衣,顺着敞开的领口延伸,能看到精巧的锁骨,锁骨下方有一点深色的吻痕,看着有两天了,但还没有完全消散,上头还留有结痂的齿印。
他一怔,视线僵住了,很久才尴尬地挪开,突然像喘不过气一样。
“你刚刚演得多好呀,一下就入戏了。”奚闻没有察觉气氛的转变,开始由衷地赞叹。他第一次现场看人演戏,既震撼又兴奋。
“好什么,”沈清野的声音却转冷,回得也很敷衍。“一个镜头拍了十几遍,什么体会都磨没了。”
按寻常他是不会这样说的,不要说十几遍,二三十遍都是常有的事,好镜头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各种情绪状态都尝试一遍,让导演对比着慢慢选。现在不像以前胶片时代,轻易不能浪费,多拍一次都是在烧钱,数字时代允许演员尝试和犯错,韦导也鼓励他们一次次去找到角色的感觉。他最多的一场戏,拍了八十多遍,还在和导演交流揣摩,谁都不会不耐烦。
可他现在却偏偏要和奚闻抬杠,十几遍就是演得不好了,就是有意见了。回想刚才的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确还没有做到最好。毕竟是这部影片的第一幕,可能是角色还没吃透,又不是大爆发的戏,全程很压抑,在看到尸体后,他其实可以试着蹲下去加一点动作的……
奚闻愣了片刻,他不知道拍镜头的通常标准是什么,又想到刚刚阮风被韦导训斥得脸上都不好看了,就以为十几遍已经是大的拍摄事故了。
他垂下眼,双手扣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想沈清野还是演得好的,每一场都很好,最起码从他这个外行人看来是好的,就算拍了很多遍,他也没有哪一场是拉跨的。
他们慢慢走回剧组驻扎的地方,沈清野刚出现就被两个女孩子围住了,应该是剧组临时拉来的群众演员。
“沈老师,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我真的很喜欢你。”说话的女孩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奚闻识相地退到一边去,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剧组外围已经聚集了一些粉丝,抱着灯牌,举着手幅,看到偶像来了,就开始尖叫,剧组还特地请了安保在维持秩序。还好明天回摄影棚拍摄,不会像今天拍外景这么混乱。
奚闻扫视一圈,发现阮风他们估计都躲进保姆车里了,不见踪影,就剩下沈清野一个成了重火力攻击对象。
沈清野也好脾气,去给那几个从早蹲到晚的粉丝签了字合了影,拉扯了半天,然后抱着个巨大的泰迪熊公仔和花束回来了。
奚闻瞧着就乐了,那只泰迪熊可太大了,足有半个人那么高,沈清野抱着,把他人都快给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