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慧呼唤了高源:“黄笛来了。”
“这是命,非医者可为。”高源看了看房内的家人,他说:“若说遗憾,对你们,我始终是有亏欠的。若有来生,希望你们不要做我的子女,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高源则看向了家里其他人,大家都在哭哭啼啼,只有高露没有,他看向小孙女,叫了一声:“露露。”
黄笛认真地说:“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我们一直在努力。”
所以他还是很忙,他经常写东西,想再多留一些医疗经验和想法下来,给徒弟们的信也越寄越多。温慧也没有再拦过高源,她知道她选的男人是个不甘心庸碌而亡的人,他是一个战士,一个想在冲峰中牺牲的战士。
杨德贵和高露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高源道:“医保缴费年年在涨,病人却说自己看不起病。一线的医护人员说自己工资都不够吃饭,医院却说自己是非营利机构,入不敷出。医保局说医保的钱都不够用了,医药公司也说自己年年亏本。那么请问,钱去哪儿了?”
杨德贵道:“有,有不少人呢。不过咱们村还好,因为咱们村搞集体经济,村里有钱给大家做福利,虽然新农合价格一年一年涨,但是咱们村里一律补贴一半,所以大家都还愿意保。可其他村子就不行了,参保率又下来了,村干部是挨家挨户求着逼着人家参保。”
高源在垂暮之年刮起来的这一股子风,还是影响了不少人。
高源道:“领导来了啊,还能怎么样,要死了呗。”
高源道:“猜个谜语好不好?”
见黄笛回答不出来,高源笑着摇摇头,他道:“我也想不通,而且我也没有好的法子去解决,未来只能由你们去想办法了。”
黄笛却是起身,拉了拉衣服,郑重地说:“高源同志。”
黄笛赶紧坐到床边上去,握住了高源的手,关切地问:“高叔,您怎么样了?”
“黄厅,这边这边。”助理前面开路。
杨德贵又道:“还有农保在村里用用还行,去大医院报销不了多少,现在又有一些医院听说你有医保,就会开很多检查,这样不是更贵了嘛。”
黄笛有些不解:“谜语?”
高源对他道:“医生不忌讳死亡,只是没想到你还大老远赶过来。”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温慧和高源。
高露坐在高源身旁。
高源缓缓道:“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高露插嘴道:“杨爷爷,农保不是好事吗?是个保障,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保?”
高源宽慰道:“说好的,不哭。医生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是拦在鬼门关前的将士,哭哭啼啼可吓不跑阎王判官和黑白无常。”
高露点头。
高源道:“我老伴有退休金,有子女照顾,生活上不会有什么困难的。至于子女后辈,由他们自己努力,有多大成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不可以向组织上伸手。”
“还是没能熬得过你啊。”斜靠在床上的高源看着来探望他的赵焕章。
高源道:“那我就放心了。”
赵焕章不明所以地看着高源。
高源拍拍胸膛:“棒着呢。”
高源问她:“你是不是有话跟爷爷说”
黄笛没想到高源临终前居然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对。”黄笛郑重点头。
黄笛又问:“高叔,我刚才问的是您在生活上还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需要我们帮忙的?”
只是高源自己却快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一根蜡烛,终于还是燃烧到底了。
温慧拉起了高源。
高露摇摇头:“等您好起来,您可以慢慢教我。”
赵焕章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他说:“你走之后,诊所就剩我一个人了。”
黄笛进去之后:“高叔,温姨。”
高源看着温慧,露出微笑,他道:“你忘了吗?我曾经参过军,我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战士的,战士就应该倒在冲锋的战场上。我还想在我不多的余生中,再做一些事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