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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予航离开之后,汪洋在原处坐了很久。早年这里不是咖啡馆,而是一家面包房,松塔吐司和其他点心的甜香味儿会顺风飘出二十几米,把汪子诚这个一肚子馋虫的小子勾过来,央求汪洋给他买吃的,汪洋总会在软磨硬泡中答应他的各种要求。

在汪子诚的印象里是没有父亲的,只有哥哥。他对母亲顾梓的印象也不深,她总是穿一件灰蓝色的长风衣,衣领上有一粒绿色的三角形领章,很小但闪闪发光。

他六七岁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失踪了,汪洋只告诉他妈妈“离开了”,没有告诉他妈妈消失的第八天,警方在城郊的河滩上发现一具肿胀的女尸,衣服里缝进了许多石子,似乎死于跳河自杀。

尸体的那件外衣是灰蓝色的,衣领上有一粒绿色,仿佛会闪光。

汪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也许是因为眼前的湖水和那天的河滩一样冰冷荒凉。

当时他无法接受一个曾经日日陪伴自己的人,以那样一种古怪的姿态躺在河滩上。从警之后,他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把心里的阴影转化为前行的动力。但后来汪子诚也“离开了”,那个头发毛躁,爱笑,太阳一样的小子……

想到那些汪洋忍不住嘴角上扬,汪子诚干过很多蠢事,却又偏偏是个极聪明的人。他故意在自己面前“出丑”,也是只为了让他这个劳累命的大哥笑一笑。

回忆成舟,逆流而上,欢笑、光、热,谓之美好的一切在心底的冰层下翻涌、沸腾、燃烧,那些柔软的火苗终究成了汪洋的弱点。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人性的弱点也恰恰是他们的强悍之处。

汪洋没有向彦予航解释老照片的来历,也没有说明自己怀疑“被监听”的处境到底有何原委——都被人暗中盯上了,说什么话、见什么人都不再安全,也没有隐私。

请彦予航帮忙这件事风险很大,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这个不着调的师弟,风险都很大。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拉彦予航下水。如果做最坏的假设,他可能已经被监视很久了。

这种猜测并非臆想,因为,就在那天监督调查组的集中会议散会后,汪洋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很小,仅有一颗玉米粒大小;很凉,握在手里像一块化不开的冰……一枚银色的铃铛!

和死者魏擎阳手中攥着的那枚一摸一样!

汪洋正打算把这个和犯罪现场的疑团紧密挂钩的铃铛送到检验部门,但转动公寓的门把手时,一粒银色光点蹦跳着掉在他眼前,紧接着又是一粒!

在家门完全敞开的那一瞬,银铃簌簌作响,扑面涌来,汪洋呆住了。如果说银铃是凶手留在犯罪现场的关键线索、或是死者临死和凶手争斗时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物证,那么现在他家里遍地都是这种危险的小东西!

眼前老旧的公寓就像被预言命中的下一个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