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周边的人在聊天,声音不大,仅二三熟悉的人可以听到彼此,声音在酒中冰块的碰撞声和吞吐的烟雾中被进一步削弱,他们交换着隐秘的信息和轻笑,目光在雾中游弋,就像醺醉的猎手端着枪急不可耐地在林中寻找猎物。
他们的目光扫过舞台高处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停在钢丝绳上,眼睛逐渐眯起来,细品那个恍然遗世独立,却又堕入风尘最深处的人。
汪洋点烟,他是这桌客人里最沉默的一个,烟雾遮蔽环绕,让他温和的微笑看起来有些神秘,他叫住身边经过的服务生。
“您说那个走钢丝的?他叫俞临渊。”
“……临渊羡鱼,”汪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用力碾过玻璃雕刻的脆弱花蕊。
周围的人笑,说:“怎么?看上了?”
汪洋也笑,不置可否。
同桌食客的笑意更甚,却不张扬,笑着的眉目间多出几分别样的神采,那意思是:哦,他动心了。
心血来潮的事他们见过太多了。
这里是一颗腐烂的星球,在生命体能感知到的浩渺星河中,这里不是唯一的坏点。它不是腐烂的根源,也不是腐烂的终结。
那天晚上汪洋睡到了走钢丝的人,至少,汪洋桌旁的其他食客是这样认为的。
蓝磨坊餐厅的地下室宛如米诺陶的迷宫,白金五星级的安保系统守卫这座声色的地下宫殿,人间的魅魔藏在其中。如果没有服务生在前引领,食客大概永远也找不到藏有食物的笼子。
“地下二十层到了,祝你用餐愉快!”电梯里响起轻快的女声。一个服务生从轿厢中走出来,他的手中有一把造型古朴的钥匙,吊牌上标着“20370-俞”。
然而,他身后并没有任何食客跟随——真正的服务生已经被敲晕了,绑在不知道第几层的哪个隔间里,一身行头被汪洋扒掉,重新穿戴在自己身上。
一层一层走下来,整座销金窟可谓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娼妓优伶、声色百态,越往下一层越是放纵,汪洋听得浑身不自在,可到了这地下20层的走廊反倒冷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