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末,国家政策收紧,紧张的情绪一路从首都蔓延到丰水这个华国西北的小县城。
一开始只是县城私人经营的门脸关了不少,后来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也不见人影,再过了一年,大家在广播里听到了国家关于全面禁止私人买卖、坚决铲除资本主义毒草的消息。
县城里的人倒还好,每个月凭着粮本去领粮票,基本的吃喝穿用还是不缺的;可对各个村子里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变了天了,有手艺的不能私自干活换钱,家里养了鸡鸭种了青菜的也不允许拿到城里私人售卖,只能靠着每年年底的工分分红,还有各家自留地上种的菜过日子,村里人的日子一下就窘迫起来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拿吃肉来说,县城不允许在家里养鸡养鸭,可肉铺的鸡鸭又不是想吃就都买得到,家里老人孕妇要补身体了怎么办?这就催生了所谓的黑市。
据春花婶说,县城里现在主要有两个黑市,一个在县医院后边,另一个就是她们要去的棉纺厂后巷,这两个地方的共同点就是来往的人手头宽松的,愿意花钱买东西的人自然也多了。
宋娇三人走到棉纺厂后巷时,棉纺厂还没下班,后巷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游走,他们身上穿着的旧棉袄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从村里带了东西上来换钱的,其中有一个人看到他们走过来,还以为是一家三口,跑上来就扯开身上的棉袄给他们看藏在里面的土鸡蛋。
“婶,您看看,自家喂的母鸡生的蛋,每个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保证一点味道也没有!”
王春花摇了摇头,指着棉纺厂紧闭的后门,好心地给他传授经验,“兄弟,看你这样是头回来这儿吧?婶告诉你啊,咱们都得等那个铁门开了,门里头出来的人才是手上有票、兜里有钱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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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是棉纺厂三代,爷爷那辈开始全家都在棉纺厂工作,用张红的话来说,她出生在棉纺厂家属院里,吃饭在棉纺厂大食堂,一毕业家里就给她弄到了棉纺厂技术工岗,就连她的骨头里流的都是继承了先辈们一生报效棉纺厂的热血。
但张红也有不那么喜欢棉纺厂的地方,那就是棉纺厂的食堂可太难吃了!
自从前两年老大厨们陆续退休,新来的大厨一个比一个手艺差,炒出来的菜别说好吃了,不烧焦了就不错,汤里没有盐,菜里没有油的,吃得张红越吃越瘦,人是更苗条了,可脸色看起来也更差了,张红的爷奶爸妈都想着法子弄来鸡啊鱼啊的给她补身子,但一来这些东西也不是天天有,二来这些东西也都不便宜,家里也只能每个月买一回给张红补补身体。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张红心心念念的就是半个月前偶然从后巷卖的红枣糕。
那天,张红上班时弄脏了衣服,她想趁着中午休息跑回家去换衣服,没想到刚出进了后巷,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红枣香,张红没忍住,买了半斤,晚上在土灶上一热,家里人吃了都说好吃,更令张红惊喜的是,第二天上班工友们都说她脸色红润了好多。
墙上的钟面指针跳到了十二点,车间主任宣布午休,小姐妹跑过来喊张红一起去食堂吃饭,想到食堂那些没油水的饭菜,张红瘪着嘴,不情不愿地从机器前站起来。
小姐妹正念叨中午吃啥,张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整个人麻木地被小姐妹带着往食堂走。
忽然,张红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红枣的味道,她耸着鼻子使劲朝空气里一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还真是红枣糕的味道!
见她动作古怪,小姐妹笑她,“你干嘛呢?学院子里的小狗啊,还想闻出来今天中午食堂做了啥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