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热气中,面前的瓷砖也染上一抹薄薄的水雾, 映照出女人姣好却模糊的身影。黎觅伸出手,狠狠用水抹掉那破碎的影像,失神地喃喃道:“我哪有画里那么好看,肯定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但黎觅从看到那幅挂在展览正中心的画之后,就清晰地认识到,那幅叫做《sister》的画就是以她为原形画的。画里主角的外貌神态和她一模一样,还有那极具特色的千纸鹤。
——这样四不像的玩意儿,除去黎觅本人和萧灵以外,恐怕其他人都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名为千纸鹤的东西。
这是很多年前黎觅第一次给萧灵折的千纸鹤,但这幅画的完成日期却是前年。其中横亘的情感与岁月,黎觅起先没有实感,直到她看到画中女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澄澈,里面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其间流淌的脉脉温柔宛如最温和的毒药,从血管流至心脏,来不及感到疼痛就一击毙命。
美丽动人,温柔缱绻,这是画给人的感觉。然而,黎觅从来不知道,她在萧灵面前是这样的。
黎觅不算一个自卑的人,父母去的早,要扛起整个黎家的兴衰荣辱,自卑绝无可能和黎家唯一的继承者挂钩,可她也没有她表现的那样自信与傲然。
她只是习惯了自己承担。
虽然会累,但是没有办法。父母不在,她没有撒娇的地方,更没有撒娇的时间,宏江上下的人都依靠她,和父亲闹崩前来投靠宏江的凌笙需要她,萧灵的支柱也是她。
但她努力了这么久,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下场吗?
顺应喜欢,对不起萧灵泉下的父母,也对不起道德理念和社会主流;不顺应喜欢,又对不起那个认真喜欢她许久的孩子,以及她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私心。
她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黎觅仰起头,让倾泻而下的热水覆面,仿佛在汲取无处可寻的温暖,又仿佛只是想借着水流,冲走她眼中不该出现的软弱。
洗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澡,走出浴室,黎觅的头很晕。她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一下混沌的脑子,任由头发上的水滴落,拿起桌上不停响铃的手机。
“喂?”她声音沙哑。
那头的凌笙问:“你怎么了?着凉感冒了?”
“没事,就是淋了点雨,我身体健康,很少感冒的。”
“也对,自小你就不怎么感冒。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洗个热水澡,吃点药预防着,别真感冒了。”
黎觅嗯了一声:“知道。还有什么事吗?新工程出岔子了,还是之前的检修有漏洞了?”
凌笙说:“没有。我来电话,本来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缺席的话我怕其他几个部门的人动一些不该动的念头。”
“明天就回。”
凌笙应声,然后很久没有说话。
或许是今天被画刺激,黎觅身体虽然不舒服,感知却异常敏锐,察觉到好友一反常态的沉默,一瞬间便明白了前后过程,笑了笑:“你知道我来x国了?林歌告诉你的?”
凌笙有些讶异,但还是替可怜的林歌说了句话:“她通知我们说你出差了,我没其他人那么好糊弄,逼问林歌才知道你去x国。嗯,她说你和lt谈合作……”
话说到这儿,两人心里都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