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少成名,又是东齐异姓摄政王第一人——

想要能要的他都有了,那如今做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的?

他心下正是百般猜疑,却见林惊云在他面前直挺着身姿,屈膝而跪——

“这怎么使得!”

陆青弋大惊,赶忙伸手去扶林惊云。

后者摇摇头,拂开他的手面色平静道:“陆将军。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副身子,不仅脏污而且破败,无法报将军恩德。若有来生,我定做牛做马为将军为奴为婢……”

陆青弋嘴唇颤抖着,也跟着他跪下身去。

“中宫皇后为北疆三公主,陵秋不喜她但不能不善待她。若我不在了,还望将军时常能在他身旁提醒。”

林惊云垂着眸,唇边血迹早已干涸成了暗色,他一面咳嗽一面扶着陆青弋的手臂,轻声喃喃着。

“其实从他那日要我走了九十九道台阶起,我便知道我们之间天堑难以逾越。当日之事,我们之间皆有难言苦楚。只是虽如此,然我仍旧不能原谅自己。”

——并非是为了别的,只是若是当年,我能早醒一步,陵秋他母妃若能不死,也断然不会叫他落得如今这般小心翼翼、谁都不愿相信的地步。

他咳得愈发厉害了,整个人虚虚靠在陆青弋手臂上粗喘着气,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并非是我无动于衷,只是我无能为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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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弋记得那天问林惊云,为什么沈濯如此对他,他却仍旧这般一心向着他?

那时候林惊云说,“我命如浮萍,沉浮不由己。因而我不愿他也如我一般,我会心疼。”

——我会心疼。

是了。

他为他背下佞幸骂名,为他杀乱臣、平党争、为他清一条前路;他身后或许有文人史官口诛笔伐,或许有人唏嘘当他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可这些林惊云从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