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说话的不是亦辉,是一个声音低哑的男声。他自称是亦辉的朋友,因为有事不方便接听,故擅自代接。
亦舒听他的语气,似乎和亦辉的关系十分融洽。暗暗高兴,顾不上东想西想。
他怕亦舒听到过多的信息,露出端倪,说了句“我等会让亦辉打给你”便匆忙挂断了。
等到亦辉回拨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亦舒趴在沙发上,昏暗的光线加重了她朦胧的睡意。
电话那头的亦辉说话显得有气无力。好像经历过劳累的工程。亦舒关心地问了问,却被他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亦辉自从离家后,一直住在程书广预租的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里。他和后厨的两个中年厨师挤在一间十二平米的次卧,由于空间有限,在原本的两张单人床上面加赠了一张床,他睡在上铺,另外两个睡在下铺。
两个厨师大概是上了年纪,不再注重清洁和个人卫生。穿过的内衣内裤,脏袜子随地乱丢。烟尘,垃圾到处乱飞。
住在这里简直是个灾难!
有时候亦辉忍不住主动去打扫干净,下一秒就恢复如初。好像刚才的一番忙碌只是做了一场辛苦的梦。梦醒了,劳累不堪,四周却依旧。
中年厨师抽了一口烟,悠然地吐出一串长气,揶揄亦辉就像个女孩子一样,男生要那么干净做什么?男人就应该逍遥洒脱。
那男人就该脏乱差吗,什么时候对于男人的定义如此低贱了?
亦辉也不再说什么,他向来不会说话。也不继续做着徒劳无功的傻事,把自己周围的物品收拾整齐便好。
一切只是为了他。
亦辉以前总是不停地叩问,忍耐到底是为何?现在那个答案终于出现在他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答。
两个中年厨师虽已结婚,但妻子和孩子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
时间长了,有些渴望和需求日益膨胀,嘴上一番逞能,实际不敢去接触违法乱纪的勾当。可是找不到宣泄口实在难受。后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限制级的影片,旁若无人地在卧室里屏气凝神地观看。
亦辉觉得太匪夷所思,闻声而逃。
十九岁的少年,居然还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当真绝无仅有。
另外一间主卧和次卧住的也是在附近上班的外来务工人员。生活习惯和两个中年厨师相差无几。亦辉甚少跟他们打交道。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早上用厕所时,询问里面的人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
亦舒起身,打开客厅的电灯。放大的瞳孔来不及缩小,刺眼的光线迷蒙了她的双眼。
——你国庆回来吗?如果回来,要提前把车票买好,不然到时候就买不到了。还有……
还有现在她已经不住在锦澜小区了。亦舒正要接下去说。
——我国庆不回去了,我学校有事,也想,也想,省点钱。
亦辉结结巴巴地在电话那头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江西到云城来回的车票也就二百多块,亦辉并不是心疼车钱,只是他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万一问及大学的情况,一定张口结舌,一时无语。那么擅自退学的的事情必然东窗事发。他一直以来很尊重亦舒的感受,毕竟长姐如母。她知道后,责骂理当承受,伤心自是难以避免,但害怕和他的分离,生不如死。
——你不用这么省钱的,该花的地方还是要花,不然……
不然会被同学孤立的。“不然”两个字轻到几乎听不见,后面连缀的话她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