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辉把头靠向她的肩膀。姐姐的肩膀也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坚强的力量。
浓重的夜色让困倦成倍地翻涌过来。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的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苏亦舒用手抚摸着弟弟的后脑。他的头发细腻,柔滑,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他。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疲乏的身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亦舒蹙眉。
苏亦辉用手撑住沙发,坐直身子,五官扭曲成一团。最大的理由是遇见了程书广,它盖过那些微不足道的缘由和因素。
他内心纠成乱麻,该不该说,成了致命的阻力。他无法预料姐姐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一副神态。她会轰然倒塌,还是分崩离析?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屠刀,在她身体表面,放肆切割,放肆撕扯。
“我能不说吗?”苏亦辉实难启齿。那些害怕上学的理由,独自远行的恐惧,在此时,充当故事架构的只主要成因。“就当时我纯粹的不想去了。”
“这是什么话?”苏亦舒愤怒的气流慢慢汇聚过来,在头顶汇聚成一条河流,“问一个原因有这么难吗?如果连起码的原因都不愿意告诉我,还来做什么?”
亦辉被亦舒猛然的吼声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沙发上,他翻上眼睑,扫视了一眼,再次低下去。
亦舒放弃了追问,以亦辉的性格,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
可能是对学校产生了抵触,亦辉从初中开始,到高中结束,六年的生活水深火热。被奉为殿堂,天堂的校园,成了他的人间地狱。或许它们本身就是地狱,至于那些怡然自得的人,不过是在地狱中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亦舒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喝点水吧。”
亦辉颤颤巍巍地拿过来,握在手心,吸取杯中的热量。
有些温暖的回想在玻璃杯中变得透明而纯净。
“现在住在哪里?”亦舒另外找了话题。
“住在云东。”亦辉眼神不离杯子,怕亦舒细问具体的地址,连忙解释,“住在餐厅提供给我们的,宿舍。”
不擅长说谎的他,一个谎言激起了他身细胞的抵抗,止不住地轻微颤动。
其实,说是茶餐厅方面提供的住宿,倒也不算是欺骗。因为,确实是程书广承租下来,供他一个人居住。有时候是两个人。
“离家那天之后,就一直住在哪里?”亦舒从他身上的小细节处,觉出端倪,他的不自然,裸露而又明显。
“在,朋友家,住了几天,”亦辉始终不敢抬起头,最多是直视前方,“然后才搬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