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雅眉做完当天的报表后,把私人物品收进她的手提包里,站起来说:“下班了,你走不走?”
“哦。”亦舒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走了。”再大的单子,进来咨询的时机不对,注定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五点二十分,纺织城几乎人去楼空。只有几个动作迟钝的营业员拖拖拉拉地在关灯,拉电闸,锁门……比如混在其中的亦舒她们。
纺织城笼罩在了夜幕之中。看起来,上方盖顶的云层快要降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雨。地处南方的云城,下半年的天气,多数是被阴雨所眷顾。
亦舒远远地望见一辆鹅黄色的,车顶亮着三个数字的公交车越桥而下。她看不清楚上面显示的数字,只是结合时间推算,应该是自己要乘坐的那一辆。
她在拥挤得像是防空洞的车厢里,任由不断涌入的乘客,把她压向更加拥挤的地带。双膝被人顶到弯曲。
从没觉得这几公里的路会如此漫长。
一颠一跛,踉踉跄跄地钻出密不透风的车厢。
走出电梯的时候,她看见一团浓重的黑球蜷缩在门口。
“世曦?”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你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了。”他扬起头颅,“不过我不是你的世曦。”
“你不是早上才去的上海?”亦舒在包里翻找钥匙,等不及听他慢慢解答。
“下课了,所以就回来了。”他调皮地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钱人家的世界是从小生活在底层的人所不能体会和了解的,就像他们同样不会明白他们的人生为什么总是行走在崎岖泥泞的山间小道。
体会不了,习惯就好。“那你就回你家去。”亦舒拂开他的手臂,把钥匙插进锁孔。
“别呀。”唐潮跟在他后面进去,“那儿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同样冷冷清清的。我们何不抱团取暖?”
“有空调,不需要。”亦舒并没有随手把门关上。可能她知道凭她一人之力,关不上身后的那扇门,也可能是她不想关上它。
“你会需要的。”唐潮近似笃定的口气。
亦舒瞪了他一眼,每次跟他讲话,就像是在打一场辩论赛,需要绞尽脑汁去思索强而有力的辞藻。
唐潮倒是很享受和她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有话说好过没话说,吵架胜过冷战。
“感冒好了吗?”她从卧室出来,换了一件轻便的居家服,然后系上围裙,走到厨房淘米洗菜。
“早就好了。”他声如洪钟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小小的感冒,岂能把我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