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林翰矗立在路灯下,燃起了一支烟,长长的叹了口气。刘鸿旭话里有话,他是听得出的。在荒废的大池塘边,林翰和他通话的时候,约略提过一句案情比较重大,已经引起了上一级部门的重视。当时也就是顺口一说,不想刘鸿旭还是很较真,多方打听了一下,发现他说的并非事实。刚才的几句话说出来,意思很明了:没有上一级的事,你林老弟的事就是林老弟的事,该帮的忙我一样也是照帮不误。但是这可说明我很够意思了,并没有因为你欺骗我,就撒手不管,不要拿我不识数。另外通达地产实力雄厚,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我二话不说为了你的事俩肋插刀,这份情分可不是任谁都可以随便给的,你可要心中有数。

严格说起来,这事明天或者就真的会引起上一级部门关注了。因为沈雁紫和江俊杰即将会采取行动,这不会差。林翰也就算提前说出了事态发展的变化,算是欺骗了刘鸿旭一半吧。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这个刘所长,到底还是层面低了一些,或者明天开始,他就会后悔今天说的这些话了。不过有先前的交情在,这人也够爽快,可以考虑继续结交下去,有机会的话,也不妨替他做一做嫁衣。

林翰同时对自己的这个瞒天过海之计甚是满意。田福成到底是一个没文化、缺见识的愚汉。只不过一个回合,就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本质,不然也不会被万朋安这样的小混混稍微用点小计策就忽悠的俯首帖耳了。林翰考虑到过,计划里的漏洞还是很多的。其中有最明显的一条尤为突出,试想讨债这种行为,怎么可能会由派出所这样的机构出面协调或者仲裁呢?

稍有点常识的人,无论是个人还是单位团体的讨债行为,谁也不会去找派出所报案就是了。这事的正管,应该是法院。什么叫讨债啊?讨不到的债,就是讨债。要是一讨就给了,那叫还债。那既然讨不到,就得找个地方说理吧?法院才是正解,你可以起诉可以说明情况,走正常的司法程序,由国家机关按办案流程受理你的正当请求,然后给你最后的答复和结果。胜诉的拿钱,或者由法院判决生效后强制执行之类的;败诉的就要服从判决,乖乖的还钱。当然法制在一天天健全,败诉一方也不是一下就没有了回旋余地,你也可以申请向更高一级的法院对案件进行二次重审和修正,然后等待结果。扯得远了点,话说回来,田福成就是没能意识到这一点,直接被刘鸿旭吓蒙了。

第一百零五章 萨拉热窝的青年

起作用的还是那封假信件。惊诧于信中详细的描述,再加上田福成心中有鬼,他完全被里面的内容震慑住了,武断的发挥了自己的主观判断,想当然的以为万朋安这是要卸磨杀驴,然后金蝉脱壳。就连后面模糊的印章也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没有细心加以识别。

另外田福成可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一介草民,别说公安局和法院,就是这小小的派出所,也是第一次进来见见世面。人的心境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在被强行憋了好几个小时以后他已经焦躁不安了,之后刘鸿旭一番义正言辞的严厉呵斥下,就越来越怕。所幸匡他的硬件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首先这里是真的派出所,刘鸿旭也是一身警服的真警察。俩个人身处狭小阴冷的审讯室里,这就给田福成的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其次刘鸿旭的水平发挥的很有水准,既严格的按照林翰的计划行事了,也很自然的把自己平时对付小偷惯犯的手段夹杂了进去,审讯的节奏不紧不慢,问话的态度不徐不疾,始终牢牢的控制着主动。

现在自己的初步任务已经漂亮的完成了,林翰心里很装逼的自诩为他就是一百多年前萨拉热窝第一个开枪的那个青年,整个世界在他的这一枪打响以后,即将开始生灵涂炭,风雨飘摇。

境由心生,估计现在就是给田福成个电话,叫他和万朋安对质,田福成心中先入为主,即便万朋安怎么解释劝说,他也不会相信了。用现象级的高层面媒介,导演出这样的一场大骗局,彻底地颠覆当事人前后态度,绝对是件叫人满足感巨强的快事。林翰心中窃喜,牛刀小试,果然游刃有余。

然而田福成这样的角色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要是因为匡倒了他就沾沾自喜,那实在是没什么出息。比这愚汉精奸似鬼的还大有人在,以后的路上也不知还要面对多少意想不到的变化和荆棘,借用网络上某位名人的语句,还是“且行且珍惜”吧。眼前,陆氏兄弟、孟文力以及汪海,姬小欢和她的公司,包括那片大池塘的下一步运作,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么多的人和事,还需要提起精神加倍的打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事情要一件一件办,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林翰慢慢的走向街口,掏出电话打给了石嘉。在得知他能在中午之前赶回来,林翰决定推迟下自己的行程,下午再动身出差。看着电话,有心想要打给江俊杰,可是时间已至深夜,权且等到次日再说吧。

在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袋鲜奶,林翰钻进了出租车里,要回去自己的“豪宅”。今天累的够呛,一定要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然后安稳的睡上一大觉。来到家门外经过张栋的宠物店,林翰张望了一下,看到已经熄灯,便蹑手蹑脚的滑过,直奔楼道。大概是里面的声控灯出现了故障,他紧着咳嗽几声就是不亮。林翰很是无语,这个小瑕疵还是很不好的嘛,自己是可以夜中视物毫无阻碍了,可是整个单元的居民在黑天的时候,进出楼道就很不方便了。

进门开灯,林翰在冰箱里取出一瓶水,咕咚咕咚的狂饮了大半瓶,一屁股砸在了沙发上,后背深陷进靠垫里,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几天来,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尽管这是很短暂的,但是很温馨。燃起了一支烟后,林翰想起了猫儿,拿起鲜奶直奔厨房。

还没进屋,就听到厨房里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林翰皱紧了眉头,连灯都顾不上打开,就已经看清了这里面的纷杂混乱的场面了。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沙子,里面还夹杂着些许粪便。原来用于垫沙土的那块硬纸壳,现在已经被撕咬的支离破碎,体无完肤。橱柜边几个塑料的小板凳本来是高高的摞在一起的,也不知是怎么被碰倒了,连同戳在一边的扫把和拖布一起横七竖八的翻倒在地下。

最惨的还不是这些,遭受重创的还有灶台上。半瓶酱油和半瓶醋被打翻,空气中散发着酸酸的气味;分别装盛着盐、味素、花椒粉等调味品的器皿也没能逃脱厄运,东倒西歪的扣在原本油亮漆黑的理石台面上,大把的咸盐和味素等掺合进了黑黑的酱油与醋中和后流向地下的液体中……

林翰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道:“孙猴子当年也没你们闹腾的这样欢啊,反了天了这是!”往地下看去,唯有那只装鲜奶的碗得以幸免,想来大概是猫儿也知道这是“吃饭的家伙”,祸害不得。看里面还残余着小半碗奶液,一定是张栋来过,给它们带来了鲜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