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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部队不是国足,是没有草坪待遇的,不过话说回来,都像国足那样的条件我们的部队不也就离垮不远了么?在新兵连的几个月里,卧倒的场地一般就是水泥地,当然偶尔碰到违返纪律的新兵时也会本着连做的原则把整个部队拉到附近的垃圾厂训练一下,看谁在卧倒的过程中划出去的远,谁划的远谁就牛比,我们连队有一个四肢发达不懂得疼痛的副班长,曾经创造了在高速奔跑的助力下卧倒后从篮球场的一侧直接划到另一侧,从一边的篮球筐倒下从另一边篮球框站起来。完全打破了从哪跌倒从哪站起来的人生哲理,这个猛兽站起来的时候半拉袖子都被搓没了,胳膊肘还淌着血,然后他对一群已经被这种场面吓成了傻比的新兵喊道,都他妈看明白了没有。当然没有一个新兵敢说看明白了。生怕自己说看明白了之后被拉出来做个示范,当时我就在队伍里站着,是这群傻比里的之一,我心里想,去你妈的,这他妈哪是卧倒,这他妈不就是遁地术吗?

后来我私底下总是喊着这个副班长叫人造人十六号,也有一部分人喊他叫阿拉蕾。

在部队的这两年,别的具体本领没有学会,行进中卧倒,匍匐前进,前倒功这三个项目对我来说是绝对的娴熟掌握,每个动作要点都做的滴水不漏,堪称完美,因为我总是在反复的训练,比如当新兵的时候在厕所抽烟被班长发现,那就立刻在厕所里原地卧倒,然后匍匐前进到自己的宿舍,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是不能绕过障碍的,如果你在匍匐前进的过程中不幸的发现不知道是哪个跟自己有仇的竟然在之前往地上泼了一地洗脚水,那么你能够选择的,就是从这片水洼里匍匐过去,如果赶上连队下水道堵塞请施工队过来挖水渠的时候你正好在匍匐前进,那么你能够选择的,就是从这个井盖里匍匐进去,从另一个井盖里匍匐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是传统,别的连队是不是这个传统我不知道,反正我这里是。

等到我当老兵的时候,就不再适用于匍匐前进,因为卧倒和匍匐前进只是入门项目,比如你在当老兵的时候在厕所里用新兵当沙袋练拳让班长看到,那就立刻在厕所里原地倒功,一直前倒到宿舍门口,整个过程就相当于西藏三步一磕头的虔诚佛教徒。倒功比匍匐前进更具危险性,所以只适用于老兵。

由于我在当新兵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烟瘾,于是在第一年新兵阶段我是整个连队的匍匐教员,动作比班长还熟练,而在我第二年的时候,因为时刻不忘回家之后继续做一名有志的社会青年这个理想,于是我经常在厕所里练拳,边练拳边对新兵说左勾拳右勾拳不惹毛我你也有危险。于是在我老兵这一年,我是整个连队倒功科目的训练标兵,并且在八一建军节的时候带领一个班去给当地领导汇报表演,当时在一个硕大的广场上,地上都是瓷砖,上面坐着一群参观的胖子,有男胖子和女胖子,我分别带队展示了前倒、侧倒、后倒、对打等项目,在瓷砖地面上摔的啪啪啪啪的,上面有几个女胖子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而我正在地上想着晚上连队会不会给我加餐,因为已经习惯了连队院子里坑洼不平的砖地,在这种平整的地面上练倒功,真是一种享受。

在新兵连的那次匍匐前进因为用力过猛把玉从脖子上甩了出去的时候,被我的新兵连班长一眼看到,当时他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但是在我准备悄悄把玉收起来的时候,他一脚把玉给踢到了一边。

当时我也没有说话,因为还在训练中,并且在新兵连里班长是绝对神圣不能侵犯的,于是我就继续匍匐前进,这次匍匐距离稍微长一些,因为我要匍匐到我那颗玉所在的地方,还没有匍匐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一只脚,我的班长又走了过去,再次一个标准的抽射,把那颗玉再次踢到了更远的地方。这时我还在地上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他没有让我起立,于是我也没有抬头看他,感觉着玉的位置,继续匍匐过去。这次匍匐的距离更远,因为他的抽射动作极为标准,标准到进了国足队没准就能带领一群扁平足冲出亚洲的地步,还好我的感觉很准,很快就看见了我的那颗已经布满灰尘的玉。就在我刚准备伸出手的时候,他那只罪恶的黄金右脚再次出现,可惜我的班长这次犯了国足容易骄傲的毛病,一脚踢空,玉还在地上,于是我一个匍匐鱼跃冲了上去,但是在这个小空隙里,我的班长竟然用手直接把玉捡了起来。

我很想告诉他你手球了。但是我想他是没有兴趣听的。他把玉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用力一抛,一下就扔得无影无踪。

这时我还在地上趴着,我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果断站起来然后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了,但是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目前形势所逼。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用余光看到了硕大的训练操场上有很多班级已经停止了训练,几个浑身布满了丑陋肌肉的班长也开始慢慢往这边走,我甚至感觉到队长也在往我这边看。因为我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于是我果断的趴在地上没有起来。

班长就站在我旁边,没有下达起立的口令,于是我用了一分钟扫描了一下操场,大概确定了那颗玉的位置,应该在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小角落,其实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其实是一个合格的狙击手,可以在目标消失的时候根据风速和各种参照物瞬间锁定目标位置。于是在几十分钟过后,我再次找到了我那颗已经有了裂缝的玉,这时我对西贝送我的这个小玩意是否是玉产生了怀疑,因为它的身体竟然只有一道裂缝,依然守身如玉。

只是这几十分钟是异常艰难的几十分钟,匍匐的动作已经完全变形,并且膝盖和胳膊肘已经有麻木的疼痛感,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头划出了血,周围似乎挺安静,就像是我一个人的汇报演出。

班长还是没有下达起立的指令,但是这次他没有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太远他懒得走,但我终于没有再看到他那只黄金右脚和他另一只上帝之手。我终于把玉攥到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自己对自己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a市,那么我就像砍原明那样没有丝毫犹豫的砍下你。

我刚对自己说完,就听到班长在远处一声明亮的口令,起立!

只是我半天没起来,实在是疼的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