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年间旅居缅甸的华侨为了照顾华夏僧侣前往大金塔礼佛所建,老僧不才,这些年来,这福惠宫倒是差不多成了我第二个家。”虚云大师轻叹一声,而后伸手推开寺院大门。
福惠宫内和大金塔完全不同,寺内没有一星半点珠光宝气,大多都是用大理石和原木构造而成,简朴至极。但不知为何,诸人却是觉得一进入此间,便会叫人心神清宁,心中诸多烦躁情绪顿消,实乃是在大金塔都没有出现的情况。
“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那些缅甸鬼子今天是不是又打您了?”正在诸人观摩福惠宫周遭建筑之时,却是从福惠宫中传出一个清脆无比的童声。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打即是不打。出家人讲究不怒不愠,宣化你一口一个鬼子,岂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坏了一颗佛心!”虚云大师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淡然道。
“师父是佛心,那群人却是坏心,我也不会禅语,但就是恨那群人!”说话的功夫,从福惠宫中一丛毛竹后面,走出一名端着铜盆的小和尚,这小和尚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看上去煞是可爱。
诸人目光在这小和尚身上猛扫,登时便让他觉得不大对劲,一抬头看到虚云大师身后跟着的诸人,不禁竟有些害羞,朝后退了一步,嘴里嘟哝了两句经文后,这才低着头将盛满了清水,放了一条毛巾的铜盆端到了虚云大师身前。
“要我说就是师父您心太好了,要是我有您老人家的修为,哪里还管那么多,他们若是打我,我也便要把拳头迎回去!”小和尚将虚云大师上身袈裟解开,一边用沾湿了毛巾擦拭他身上的伤口,一边眼角噙着泪水自语道。
僧袍一揭开,只见虚云大师后背上竟是已经如蜘蛛网一般遍布伤口,伤疤狰狞可怖,仿佛是张牙舞爪的刺青一般。单是从这些伤疤上,诸人便能看出,虚云大师这些年在大金寺中的生活该是何等艰辛苦楚。
“虚云老和尚,你弟子这句话可是一点儿也没说错!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意气风发,宝相庄严,这才几年光景,你怎么就成了这幅境遇?”陈白庵看着虚云大师身上的伤疤,心中不觉有些戚戚然,伸手摸了下眼角,沉声道。
虚云大师淡淡一笑,道:“皮肉之苦算不得苦,诸生沉沦之苦才是真苦。昔日地藏王菩萨许下大宏愿,日日驻扎于地狱之中,不见天日,那才是大苦,我这点儿疼痛,算不得什么。”
“当年宝光主持在的时候,以上宾之礼相待师父,而且他圆寂时更是有将大金寺主持一职传于师父之意。后来因为咱们是华夏人的缘故,缅甸官方不应允,就让尤查帝拉当了主持,他现在这样对待师父,纯粹是因为忌恨师父当初差点夺了他位置之恨!”宣化小和尚愤愤道。
虚云大师朝着宣化小和尚额头轻拍了一记,叹了口气,道:“主持之位本就不该我所得,归于尤查帝拉乃是正途,你切莫生此执念。只可惜虚云这几十年也算是枉度,年事渐高,但以小乘禅宗度化众生,消弭祸乱之愿仍旧是遥遥无期,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够得以完成!”
“金光寺里除了尤查帝拉那群人之外,哪个不念着师父你的好。还有仰光的这些人,谁不知道师父你才是苦心参禅之人,只是畏惧尤查帝拉的威严不敢言语而已。若我是师父你,就和尤查帝拉争一争,把主持之位抢到手,到时候才方便普度苍生!”宣化小和尚不服气道。
“诸人面前说这种相忌之话,也不怕别人笑话。”虚云大师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着林白上下扫视了一眼之后,对陈白庵道:“陈老友你现在可以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我了吧。”
就只是虚云大师余光那么一扫,林白便觉得周身上下仿佛一切事物尽皆被他洞穿了一般,自己所有的秘密仿佛都已经被他全数看在心中,这份修为着实叫人生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