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是请是求,实际上已近乎逼迫。
他与齐绍之间,隔着的早已不仅仅是这数年的分别,自他登上帝位那天起,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他身上还担负着整个天下的责任。
北狄虽定,这朝堂上却仍有许多暗流涌动,先帝在时留下的积弊尚未扫除,想要彻底肃清无异于刮骨疗毒,他亦身不由己,尚受人牵制。
沈琢那个疯子,是在逼他做选择。
而他不得不选。
殿中一片寂静,除却兵甲偶尔磕碰出的细碎响声,几乎落针可闻。
将军与丞相仍旧跪伏在地,君王的视线越过齐绍,望向他身后昂身而立的苏赫。
天子威重,目光过处尽皆俯首,唯独这异族少年不肯低头。
他执拗地与靳奕对视,那眼神竟让靳奕无比熟悉。
靳奕怎么可能还看不懂呢,拳拳爱意催生出的一腔孤勇,他如此,靳奕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偏偏他可以,任何人都可以,靳奕不可以。
靳奕是为了齐绍才夺位登基,但登上皇位后,这位置便如同牢笼枷锁,再由不得他任性。
他固然也能学先帝做个荒唐的昏君,昏君才能为所欲为,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的事呢,他有责任感、有仁心,欲做一个明君,便只可能做一个选择。
“传朕旨意。”
“镇北将军齐绍,抗击北狄有功,深得朕心,然恃宠而骄、忤逆犯上,功过相抵,此事便到此为止。”
皇帝闭上了眼睛,他背着手转过身去,声音艰涩:“封镇北将军为安宁侯,赐封地浚州,上交兵权,即刻南下就藩,此生无诏……”
“永不还京。”
最后这四个字落下,齐绍的额头再次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像是砸在皇帝心上。
他喘着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高声称颂道:“谢主隆恩——”
齐绍已忍到了极限,这一叩首便再爬不起来,颤抖着伏跪在地,股间的衣料已湿了一片。
他自是不知,沈琢在那青梅酒中下的淫药,正是当初贺希格送给岱钦的那种,若只是口服,至多与一般春药无异,但若早前便受过这药旁的调教,药性一被勾起来,定犹如烈火燎原、势不可挡。
若他与靳奕春风一度,沈琢自会有办法治他秽乱后宫、媚上惑主之罪;若他没有,便如当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