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妈,”南秀娟稍微仰起脸看着月亮,说,“她是从天而降的不对,她是顺着河漂到这儿的。”
这是南灼以前没听过的,他有些疑惑,问:“顺着河漂到这儿的?”
“没错,漂过来的。”南秀娟似乎笑了一下,她太瘦了,桃子形的脸凸着颧骨和眼眶,让她所有的表情看起来都费劲又夸张。她说:“不知道是从哪儿漂过来的,反正就是出现在咱们这儿的池塘里了,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当时你爸正好在那儿,就看见水边趴着个女人,一动不动,你爸还以为是死人呢,谁知道捞上来一看还有气。真是命大啊你妈当时脸白得跟尸体似的,但还是好看啊,你爸就给带回家了。”
七河村的名字是有来源的,附近有七条河,这里是它们相汇的地方。听上去厉害,其实河流到了都不剩什么了,七河汇聚之处就是一个小破池塘,四周分出七条不宽的河道,趴在田野上,像只缺了一腿的蜘蛛。
南灼和南炎的母亲就出现在那里,不知道是从哪条河漂过来的。
月光从薄薄的云彩中落下来,点亮了南灼求知的眼。南炎还在边上戳那只西瓜虫,南灼问南秀娟:“然后呢?”
南秀娟点了根烟,南灼被呛得想咳,但憋住了没出声,只是把南炎往远处推了推。南秀娟舒服地眯起眼,说:“然后你爸就把她留在咱们村了啊,让她给他生孩子。你妈养了养缓过来之后真好看,跟仙女似的。但有一点,她是个傻子。”
南灼的脸泛着冷光,他愣住了,喃喃地重复了一下“傻子”两个字。
“怎么,你不信啊?”南秀娟夹在指间的烟朝南灼伸过来,似乎有些发怒,她说:“我能骗你吗!”
就连南炎也抬起了头,两个人一起看向南秀娟。南灼半晌后摇了摇头,说:“不能。”
“这还差不多,我是亲眼看见的。”南秀娟靠回椅子里,说:“你妈被救回来之后每天就坐着,一个字不说,你爸问什么都不开口,所以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后来你爸和她好,她不反抗也不同意,那不是傻子是什么?不过好在她听话,还能生儿子。”
这些话对于小孩来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心口,形成扭曲的情绪和价值观。南灼呆呆地看着南秀娟,凝神谛听。
南秀娟把烟踩灭在脚下,又点了一根,伸手一指,说:“院外边那口井,看见了吧?”
南灼扭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你妈估计是这儿有病,”南秀娟抬手指了下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每天就坐在那口井沿上往外看,也不知道在看啥。一开始我们还怕她掉下去,后来发现出不了事,也就随他了。你妈在这儿住了一年,就在那儿坐了一年。”
她把第二根烟也抽完了,南灼没有再问什么。故事的走向他知道,南秀娟以前告诉过他。
南宏祖缺钱,在南灼和南炎半岁的时候,把他们的妈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