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娟清醒过来之后去厨房热了粥端出来,她看两个人孩子没有要的意思,就知道他们吃过了。她坐在门口喝粥,南灼和南炎坐在一边,地上有只西瓜虫,两个人不停地伸手去戳,看着它蜷起身子再舒展开。
南秀娟长得不难看,细眉大眼,脸庞小小的。但是她半边脸上爬着块很大的疤,是她小时候扒灶台弄翻了暖水壶被烫出来的,从眉梢到下巴的皮肤全毁了,所以她现在三十岁了也没嫁人,一直跟着南宏祖。
夏夜蝉鸣聒噪得让人烦,但南秀娟舒服了,舀着粥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在微风里拨开碎发,看向南灼和南炎,用沙哑的声问:“听故事不听?”
南灼抬起头,说:“听。”
南秀娟拍了拍她身边的门槛,南灼带着弟弟过去坐下了。南炎惦记着那只西瓜虫,坐下了又站起来跑回去,给捉回来了。
南秀娟垂眼看着南灼,她一般说话都和南灼说,南炎被南灼养护得没心眼,她懒得理。她的目光在南灼的那双眼落下来,问:“知道你们妈是谁吗?”
她的故事讲来讲去都是旧事,南灼都大概听过。但每次南秀娟要讲的时候他还是会听,因为有时南秀娟会忽然蹦出他以前没听过的细节。
他点点头,说:“知道。”
南秀娟像考他一样,问:“是谁?”
南灼迟疑了一下,又自相矛盾地说:“不知道。”他想了想,“她没名字。”
“对,她没名字,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南秀娟看着空荡的院,她非常瘦,皮包骨的手看着比她握着的勺子都脆。
她说:“她是被你们的爸拐来的。”
“拐人”这个词和概念南灼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南秀娟讲了,他从记事开始就没见过他爸妈,也不离开七河村,南秀娟就是他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他点点头,等着南秀娟继续说。
南宏祖是个人贩子,在逾方市混,专拐妇女。这事是违法的,南秀娟知道,但她不觉得是丧尽天良。
“我哥胆子大,拐女人卖钱,赚的钱很多的。”她这样和南灼说,“七河村里很多人都很羡慕,但他们没那个胆量。”
她没说谎,这座村子在思想上与社会脱轨,法制和科技都是天方夜谭。只要南宏祖在城市里挣到了钱,他就是七河村其他人眼里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