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被灯点亮,白光随着他的眼珠转动而折射出来,没有任何温度。庞叔依旧蹲着身,很深地呼吸了一下,像是能体会到夜生的痛苦。
“会的,”他说,“快了。”
夜生把卷着破碎花朵的手帕丢向一旁的桌子,这间实验室里的一切用具都配合他的不便,正符合他坐着轮椅可以够到的高度。此时他撑着轮椅,手背上暴出了青筋,然而那双已经坏死的双腿发不出任何力气,它们现在只是被平稳摆放的冻肉。夜生于是被迫跌回座椅,他的双臂垂下去,手指触到了轮边。这两个圆形从他出生开始就代替了他的下肢,可他对它们只有憎恶。
他再次尝试,依然失败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有心无力的下落感了,但它并不陌生。孩童时期无数次的无果努力就在记忆里,夜生平时不动它们,并不代表他能忘记。
“庞叔”他垂着头,乌黑的发盖在他连前,整个人的状态像是放弃后的颓废。他的双肩出现了细微的颤抖,他忽然开始哽咽。
“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的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声音闷着,费力地说:“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庞叔保持蹲在他面前,握住了夜生的手。他的眼眶很红,但他什么也没说。
夜生慢慢地抬起头,大睁着双眼看着顶灯。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疼痛而出现的泪水溢出他的眼角,滑过瘦得凹陷的太阳穴,消失他的鬓间。
“我们明明那么像,”他无比阴郁地说,“但他健康、美丽,而且狂妄,离开了海岛,走进外面的世界,他就像是自由的鸟儿,甚至对自己脚上的锁链毫不知情。”
庞叔安慰他,说:“这让他很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