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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地铁站,过安检,候车。周末的晚上行人熙攘,好容易挤上车,没一会儿就被挤到了角落面对面站着。杨宙个子高,又有锻炼习惯,许时曦成天在家闷着,体形对比便明显,杨宙几乎将他半困在怀里,侧身握住扶手。

许时曦偷偷看他,一个二十七岁的杨宙,一个到了这个时候依旧闪闪发光的暗恋对象。人有七情六欲,有生活琐事柴米油盐,从象牙塔里出来需要面对的何止生活,简直是整个人生都不可抗拒地加速,被什么力量推着向前。可杨宙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站在这儿,不说教,不油腻,但看上去并不快乐。

当然快不快乐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的揣测都是扯淡。许时曦定定看着杨宙,流泪的冲动慢慢涌上来,压得很实,压得他胸口发闷。他快要死了,死之前再次见到杨宙,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密语,需要花时间去解答,因而不必先离开这个世界?

他看得认真,看得小心翼翼,看得千头万绪堆积百感交集。杨宙转过脸来跟他对视,他也愣愣地没有反应,良久才骤然回神一样匆匆挪开视线。

杨宙看着他:“许时曦,我去过你的画展。”

许时曦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旁边乘客的衣角。

杨宙缓缓续道:“高考完我说你一定会变成大画家。”

是了,是这句话。仿佛一枚钥匙叮咚落入枯井,激起清脆响声涟漪般晕开,许时曦心脏一收一放地剧烈跳动——是这句话,可他为什么忘了,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一句话?

“我没有,我没有变成画家,”许时曦抬手揉了揉眼睛,但眼泪还是不断涌出来,“我忘记你跟我说什么了……”

杨宙愣了愣,动作与表情显出一种不连贯的割裂,于是当他掏出纸巾想递给许时曦时,他脸上还是那副有些怔愣的神色,好像许时曦在他面前哭是一个梦,需要花时间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