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总有一天,我枕在他胸前,笃定地说,我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回那里,度过余生,最后合于一坟。

他抱我抱得紧,右手一下一下抚着我后脑,侧头亲了亲我发际,会的。阿妄,等一切结束,我就回去,去你来时的地方,填满所有本该有我的时光。

我隐约感觉是发生什么事了,那天他在院子里不停抽烟,从傍晚抽到夜幕降临。隔着距离的陪伴总好过放任他自己彻底的独处,我在窗边站着看他。

没想到他抽了一整晚,知道我在房里看着,时不时回头与我对视,确定我没离开又转头继续吞云吐雾。

翌日,承峰口彻底失守,林深时作为驻禾川防守的头把交椅,清晨第一件事是整顿全军到禾川门口恭迎日军。

我打开书房的门,凛然质问,是你的意思?

他赶紧把烟掐掉,抬头望着我,良久,有些凄楚无奈地笑了一下,委员长的意思。

为什么不打?

为什么不打。他垂眼重复着我的话,手里捏着烟身摩挲着,缓缓开口,十年前,我奉命移驻棱台,驱逐英军,重获棱台主权。这是我战功薄子上的第一笔墨。一年后我任南军六师师长,一夜之间从许全手里夺回境平十三里店,那是我人生第二战,也是第一次挨枪子儿。

从这儿进的。他指了指自己左腹,又戳了戳后背同样的位置,这出去,碗口大一个伤,可见肠骨。

我当时躺手术台上。眼睛睁不开,脑子却清醒得要命。血跟黄河冲流沙一样淌过皮肉,我一点儿都不怕。我当时想,有什么好怕的,参了军就是朝着死奔的。我爹娘有我哥有我姐,我哥姐有老婆有夫婿。我死了他们难过归难过,但谁都有照应。

他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惋惜,结果伤成那样都能捡回一条命,当时所有人都说我命大。我就这么不要命也不要脸地打了十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