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楼下，见远远停着一辆盖满了雪的库里南，车上似乎没有人，不然为何这样冷的天不发动汽车。

周梧想走过去看，但心中惶恐，不知在害怕什么，不敢走过去验证内心猜想。他想肯定是魔怔了，于是匆匆按了电梯上楼。

进了门开了空调，在客厅把衣服乱丢在地板上后进浴室洗澡——这又是在徐灏谦那不被允许，被捉住了总要挨训的，“小野人不知羞是不是？”

小野人原本的确不觉得在人前不穿衣服是个什么大事，他们是比群居更加群居的生活方式，十六岁前，小野人没有过自己单独的房间，更加不懂什么叫隐私。夏日玩累了，光溜溜的小孩子们排着队去河里洗澡，大声地唱歌。

是徐灏谦让他知晓了什么是“羞耻心”。

后来徐叔叔也给他讲过《圣经》里的故事，讲两个小人类，亚当和夏娃，最早都是不穿衣服的，是夏娃听了蛇的引诱，吃下苹果后拥有了智慧，也觉醒了羞耻心，便拿树叶遮住了自己隐私部位。这件事还被上帝知道了，于是降下惩罚。

周梧家有宗教传统，但周梧却不信任何教，在家乡谁也管不住他。哪怕徐灏谦管着他了，等他一个人的时候，又原形毕露。

他在浴室泡到手脚发红，扯了浴衣穿在身上，一路湿漉漉踩过地上的衣服，开了冰箱喝牛奶。整个冰箱里塞满了大盒牛奶——他是当水喝的。

周梧试了很多牌子，都觉得奶味不香，真的像水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原来在家里喝的好喝。他原来疑惑徐叔叔家为什么也有家里的奶，被管家好笑地揉他脑袋，因为那原本就是他家乡的奶，是当天空运来的。

“养小孩本来就要精细。”去找徐叔叔问，他也这么淡淡回答。

什么啊，周梧更加想不通，用他祖母的话来说就是，森林的孩子，是滚在风里便长大了。

大约是那辆落满了雪的库里南，让他夜里也睡不安稳。

他梦到他的十九岁，那时徐灏谦已同意与他在一起，他整个暑假粘着徐叔叔，只为了能时时刻刻看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