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超人,他不知道时隐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立刻飞回去看他,他就知道他马上就能回国了,而时隐突然不要他了。
想着想着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哽咽了,垂着脑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你出什么事了都不愿意告诉我?”
“崽,你接电话好不好?求你了……”
来往旅客见这个东方来的小男孩一个人在大厅里,什么东西也不带,光对着手机又哭又喊,纷纷摇头避开。
沈浔只当自己成了瘟神,旁人避着他,时隐也避着他。
*
南方小城今天下了一场暴雨,时隐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在冒水的石子路上。
孙姨撑着伞追出来送他:“你真要走啦?”
他略略点头,眼里有血丝:“东西都拎了,还不走?”
小流氓交了警察,该判的一个跑不掉。时青易的后事他操办得很草,没按传统流程,直接火化了事。不管他生前如何,死后都是一股青烟,也算是干净了。这些都做完,时隐就要走了。
“那你以后去哪啊?”孙姨问。
时隐望着天,黛色的浓云滚滚,雨珠打在路边的雨棚上,响声盖过了震天蝉鸣。
这条小巷他们一起并肩行过无数次,雨下得正好,能把他们的过往冲刷干净。
“不知道。”时隐说,“走哪算哪吧。”
“你东西没收完呐,都不要了吗?”孙姨追着问。
时隐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大堆猫玩具,猫包猫爬架,好多都是沈浔给买的。
对了,还有那条项链,那几串儿小爱心和那一排木雕小相。说起来沈浔送他的东西还真多,就好像随便看到什么,心血来潮就想给他买一件一样,零零碎碎的没个规整,像他本人。
这些东西时隐都带不走了,行李不多,但是压在身上好沉重。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他在这里已经了无牵挂了,留下来也只会徒增伤感。
再说了,要是心软留下来,怎么能断得干净?从前还想着当交换生去找沈浔,却没想事到如今,他连高考都错过了。
老李和孙莉疯了一样找他,但回回都吃闭门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管准备了多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就像他和沈浔那通电话。
其实那隐患一直都在,距离在消磨热情,他们之间会有无数的错过和不解,不在现在,也会在以后。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一根稻草压得那么快、那么狠,甚至不容许他们好好见一面,好好道个别。
孙姨把那把伞留给他,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来姨这里坐坐。
“再说吧。”
时隐勉强笑了一下,一转眼,人已经坐在了离开的汽车上。雨过天晴,旁边的旅客伸手拉窗帘,挡住了强光,倒是把时隐惊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窗外一排排茂密的樟树,阳光从宽大的树叶之间泄下来,地面明晃晃的,好不热烈。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他和沈浔也曾在这灿阳底下走过,拿外套顶在头顶上遮太阳。
那时他从外套底下偷看过,那个少年额头上挂着细汗,天生的笑唇,那双眼睛一弯,脸颊都在发着光。
光影模模糊糊的,记忆也模模糊糊的。人真的是好绝情的动物,才不过一两年没见,他就已经把他脸上的细节忘干净了。也许他鼻尖有一点淡色的斑,也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