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在这宴会场上游刃有余,和元裴勾肩搭背,姿态放松,坐到车上就贵公子一样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
他始终没有再看时隐。
元裴客套一阵,推了推时隐:“既然你们是同学,那我也不打扰了,留你们叙叙旧。”
元裴给时隐递了眼神,叫他好生应付。车门未关,沈浔就那么坐着,目视前方,等他的司机贺屿同学过来。
时隐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笨拙极了,呆站着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浔动了动,找了舒服一些的姿势,把重力都压在软软的真皮座椅上。半晌,他瞥了一眼时隐,松了松领带,轻笑出声:“时先生,工作几年了?”
时隐让这称呼戳得一阵不适,他看了看沈浔,说:“三个月。”
“三个月?”沈浔从靠背上抬起脑袋,“怎么才三个月?”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关心人家一样。转念他又笑了,却是有点不屑:“怪不得,一看你这样就是刚出道的闷葫芦。”
“……”
停车场安静了好一会儿,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声响,时隐恨不得现在有一辆车来把他捎走。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又去看沈浔,那人已经把座椅放倒,整个人都伸着长腿半躺下来了。火光在夜幕里跳了一下,他嘴里叼上了一支烟。
时隐看着,竟然在夏夜里感受到了一阵寒意,顺着脊柱漫开。
七年了,沈浔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沈浔好热烈,所有感情都像太阳底下的鲜亮宝石,直白地袒露着,而他现在,却把情感藏在了无言的烟雾之中。
沈浔烟燃过半支,他将烟头碾灭,看表抱怨了两句:“姓贺的怎么又擅离职守?还不拔钥匙。”
他揉揉后颈,偏头看过来,蹙了蹙眉:“时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讲?”
时隐轻轻吸一口气,悠悠呼出来,放掉心头那些情绪,说:“对不起。”
沈浔直起身子来:“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迟到的。”
沈浔反倒苦苦地笑了:“我不差你这句对不起。”
“做错了事,该道歉的。”时隐说,“很抱歉,沈先生。很感谢您愿意与我们合作,希望我的失误没有造成损失。”
沈浔静静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眼神藏在黑暗里,微微闪着亮光。他再度开口:“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趁着时隐发愣,他又问:“到底是对不起,还是很抱歉?”
对不起是私下讲的,很抱歉是场面上讲的,他坐在那里,从下往上盯着时隐,不动声色地咄咄逼人。于公于私,到底哪件事更觉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