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想了想,他住东边,不顺路。但他记得时隐方向感不太好,这异国他乡的,好怕他一个人走错路。
时隐看他没有下文,就回过身去,继续往西边走。沈浔悄然盯着那个背影,面上被夕阳烧热了一片,心里也像害了炎症,发疼发痒起来。
时隐的头颅没有抬得很高,肩背也低低的,沈浔觉察出一点失落的意味。他手指头叩击几下表盘,没忍住,朗声把人叫住:“诶,你等等。我顺路,送你过去吧。”
从这儿到时隐住的地方其实不算特别远,恰好岸边停着贡多拉,沈浔现在心动得比脑子快,就包了一条,走水路回去。
这小船又尖又窄,两端翘起,看上去像一双朝两边一字撇开的马戏靴子。船夫在船尾划船,那两人在其中面对面坐着,好不别扭。路过两排房子之间的狭窄水道,周围也没有嘈杂人声,一时更是觉得天地都被压窄了,他们之间密不透风,要是再凑近点,估计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心跳。
这船着实是小,平时是专门租给情侣坐的,这两个大男人坐在其间,腿脚别扭,水波偶尔晃荡,膝盖就会隔着西装裤蹭到对方。对方的温度,还有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都给彼此添加一些血红色的尴尬,像有电流掠过心口。
时隐盯着水面不响,鼻间是海水淡淡的咸腥味和沈浔身上细微的香水味。那夕照晃眼,没一会儿,他竟然有点晕眩。
沈浔看他脸色,开口道:“你不舒服吗?”
“没事。”
“哦。”沈浔收回视线,“我还以为,和我在一起你就那么难受呢。”
时隐一时委屈,视线抬起来,正要申辩,沈浔就笑了:“开玩笑呢。”
时隐附和笑了笑,这玩笑难听得要命。
他不习惯坐船,这会儿胸口愈发不舒服起来。
沈浔这话说完也后悔,觉得自己小时候说话做事就时常不过脑子,现在还是改不掉这破毛病。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他真是吃撑了才要弄这么条船送人。他怪贺屿玩忽职守,要不然他也不需要和时隐这么面对面坐着。
他敞开了西装外套,往身后一靠,想拉开点距离。离近了不敢对目而视,隔得远了,反而用眼睛悄悄觑着对方。太阳斜照着,时隐脸上有一层绒光,沈浔眯了眯眼,恍惚间回到了那座南方小城,那条绕城的江,那座桥。那天晚上,他们在江边喝多了,时隐脸上同样被灯光镀了一层亮,说要陪他一起往前走,不回头。记忆里时隐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在发光。
眼前时隐突然按着胸口清了清嗓子。
沈浔一下回过神来,看向他,深觉他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你怎么了?晕船是不是?”
“也不是,”时隐艰难地顿了顿,“我不晕,只是有点晃……”
沈浔蹙着眉头靠过去,一下拉起他的手,揉捏他的虎口:“晕就晕,狡辩什么?”他有点责备,“这么小的船都晕,我服了你了。”
时隐那手没动,脸上却是发起烫来,沈浔把他的手握着揉着,从虎口一直热到掌心。
他解释道:“我不晕船,只是今天有点……”
因为沈浔在,他就觉得自己的机体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