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酆都大帝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大胆放肆的想法惊到了,倒是醴女率先反应过来,又要举起手:“子祟,你越发放肆了!”

“醴女,罢了,让他去吧。”

“鬼帝……?”

什么叫“让他去吧”?这小子连神都想弑,就这么由着他去,人间还不成血海?

然而酆都大帝再不出声,只恍惚从遥远的虚空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太轻太轻,以至于醴女一个晃神,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见。

子祟自知这一次的责罚已经结束,终于站了起来,大幅度的动作牵动了血管里的花茎,使得伤口撕裂,汩汩出血,剧烈的痛苦让他一时连站都站不稳,他却只顾跌跌撞撞地稳住身形,坚持着往前走,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那么深,又那么决绝。

醴女眼见着他染血的背影逐渐走远,忽然叫了声“子祟”。

他回过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依然带着漠然和冰冷。

那种冰冷让醴女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叹了口气:“我也是煞童出身,我和你的劫数都是一样的,子祟,我们都得学会怎么去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子祟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从自己的血管里抽出一根格外粗壮的花茎,随意往地上一丢,扬了扬手:“不愧是学会了七情六欲的煞君,后悔?我可不懂。”

醴女嗤笑一声,没把他的嘲讽放在心上。

她还是个煞童的时候,也不懂,“后悔”是一种多么让人撕心裂肺的感情。

子祟转身离开,坚持伪装着决绝的背影,一直躲到无人之处,这才重新坐下,仔仔细细把自己身上开满的花一朵朵摘了下来,像一只刺猬在一根根拔掉自己的刺,忍不住嘶嘶倒吸着凉气——

像一只野兽。

困兽之斗,犹不愿让任何人撞见自己舔舐伤口的动作。

他偏执成疾,哪怕血流成河,也不愿喊一句疼。

何必呢,反正没人心疼。

待摘干净身上的花,他才在手上燃起了宛如火焰的煞气,在掌心烧灼成一团符文,落地而成阴兵。

“人呢?”

“在无名山。”

“无名派吗……”

他眯起眼,说起无名派,他倒还有点印象呢。

当年蓬莱山巅那个鲜衣怒马风流放荡,动辄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所谓“真人”,以及那把缠得五颜六色的琴,实在是令人难忘。

伸手一捏,煞气消弭,阴兵也随之而猝然消失,又用煞气凝在指尖,在空中写下了另一道图案诡异的符文,蕴含着更强大也更可怕的力量。

符文落地而化出一道烟雾,当烟雾消弭,出现的就是一张年轻,苍白,而带着满满疲累的脸。

他和旁的阴兵不一样,穿得干净朴素,头发也一丝不苟,脸上除了眼下浓浓的黑眼圈以外,连一丁点死气都看不出来,甚至一双狭长的瑞凤眼中还带着一丝温润的光彩。

“破虚见过神君,不知神君唤在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