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服刑期间,洗澡是有时间规定的。周琦澜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他觉得冷,很冷很冷,他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却仍是觉得冷,身体冻得麻木,四肢僵硬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冷,渐渐地他开始感知到疼。周琦澜以前骨折过,拆石膏那会儿,医生特别叮嘱过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后面出了程九的事,铁笼里特别冷,那时候受了凉他的手就开始疼了;再后来他在码头搬卸重物,彻底留下病根,一到阴雨天或是沾了凉水,受了冻,他断过的手和腿就会开始疼。
起初他还能忍,到后面疼得模糊,分不清到底是骨头再一次断了,还是真的只是受了冷才疼得这么厉害。
周琦澜疼得受不了,用胳膊去撞床边的铁栏,疼得想拿把利刃锯掉它。
正当他意识朦胧间,仿佛置身雪地的寒气被一袭突来的暖意包裹。昏迷中的周琦澜冷得下意识地抓紧那人的袖口,贪取那点儿微末的热意。
他听见一道极具蛊惑的声音对他道:“你发烧了。”
随后周琦澜便不省人事,彻底遁入黑暗。
在梦里,他梦见了周乐湛。
等待刑讯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没有哪一天是不想他的。非法持枪绑架,周琦澜羁押待审期间,郑墨和二爷为大局着想,串通好的口供为防节外生枝,除律师外,谁都不见。
案子审了一年零八个月,二审当庭宣判,周琦澜回头,人群中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天,周乐湛没有来。
送监服刑前,二爷见到了周琦澜。这两年,底下大大小小的事全靠他稳住大局,墓山才不至于毁在程九手里。二爷一头白发,加之这段时间的劳心劳神,不像六十岁的人,倒像是快八十的。
二爷长叹了口气:“小琦,不要怪阿湛,是我不让他来的。”
周琦澜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周琦澜最后还是问了:“那他……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二爷停顿片刻,说,“我希望你服刑的这十年里,不要见阿湛。”
周琦澜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哽咽道:“为什么?”
“你我心里都清楚毒瘾难戒,更何况是阿片类的吗啡。你走后,他时常会去你们当年在海边住过的那间屋子。这一年多里,阿湛已经戒了吗啡,可心瘾却不好戒,只要冒出一点零星的念头来,为了不让自己复吸,他就会自残,划的手上道道口子,不惜伤害自己,以痛抵痛。”
监狱服刑期间,家属每周有一次探监的权利,“小琦,你有没有想过,每周一次探监,每次见面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见阿湛,他回去又该如何自处?”
“你替他坐牢,他自责愧疚,他见你又能改变什么?现实的妥协,和眼前无力改变的一切,只会加剧他的痛苦,若是重新复吸,你有没有想过,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