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日不是问题。”陆东植拿手帕擦掉手上的水渍,叠好,塞回口袋里,转身就走,“这里没我的事,我先走了。纸厂我租了半年,要杀他去别处杀。”

啊,这种目下无尘的态度,就像他曾经误以为自己是连环杀人魔的那段时间里的模样。真让人怀念。徐仁宇心想。

“你要杀我?你跟我父亲的交易里没有放我生路这一条吗,信守诺言的商人?”毛泰久斜靠在水槽里,就像躺在自家浴缸中一样坦然。

“有。那是他以为我会杀你。”徐仁宇来到水槽边,蹲下身给他解手上的绳索。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毛泰久将绳索抖落一边,活动手腕和胳膊。

“洗耳恭听。”

“多家证券公司夹击,你是怎么让大韩证券安然无恙的?甚至还有余力让人去调查通运集团和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徐仁宇沉默了一会儿,问:“听说成运市的人背地里戏称你父亲为王?”

毛泰久撑着边缘从水槽里站起:“是有这么个说法。”

“你知道吗,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在背后控制一切的王,那必然是站在由金钱堆砌的金字塔顶端的人,我们称之为银、行、家。”徐仁宇开始收拾他带来的笔记本等杂物,“我不是银行家,但我认识银行家。通运集团这种根基腐烂、四肢疲软但是肥嫩的猎物,他们最喜欢了,所以我递上机会,他们便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将湿淋淋的头发扒向后方,露出光洁的额头,毛泰久呼出一口气:“哦,是吗。不过,你真的肯放我走?你会后悔的。”

徐仁宇本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却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向屋内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被厚厚的塑料膜隔开的空间,他一手拉开:“看一下这里,希望你那不灭的杀心把我往后排一排。”

从上到下,依次是焊接得十分牢固的铁管、挂在铁管上的几十个已经空了的输液袋、一条薄被及一张简洁的手术床。

“你这十几天就这么活的。这是陆东植的设计,也不知道参考的哪个罪犯。即使是模仿,也非常具有杀人的艺术不是吗?”

“我在纸厂后面停了辆车,车里有枪、食物和水。逃跑还是杀人,都可以哦。杀人要快,陆东植走了好几分钟了。”徐仁宇看着毛泰久,偏了偏头,每句话都像是在嗓子眼转了好几圈,带着黏腻的鼓励与诱惑。

毛泰久转身就走。他上了纸厂后面的那辆车,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打开空调,等车内气温上升,他就脱掉了湿透的外套,扔到副驾驶,松开了领带。

躺了十几天,仿佛把洁癖也躺掉了。他没想着清理自己,头向后靠上了座椅,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二氧化碳越来越多,造成脑缺氧,女装的肆意挑衅的徐仁宇、面无表情将他按入水中的陆东植在他脑海里无数次快速切换。

他睁开双眼,摇下车窗,看向纸厂——荒凉破败,树木遮掩摇曳,影影绰绰不甚清晰。徐仁宇不会毫无防备地给自己提供武器。纸厂里真的只有他孤身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