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李大山的话往衣领里钻,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他说林婉儿十六岁嫁进臧家时,红盖头下的脸白得像新浆的夏布,可拜堂时嘴角还挂着笑——那是他爷爷亲眼见的,说那姑娘眼睛亮得能照见人,像山涧里刚捞起的月亮。
"她跟长工阿福好上了。"李大山的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民国二十三年梅雨季,阿福在井边帮她捞掉下去的银簪子,被臧家老太爷撞见。"他的鞋跟磕在碎石上,"当天夜里阿福就被捆去镇公所,林婉儿跪在祠堂哭了整宿,第二日寅时......"
"寅时。"张老师突然插了一句,她扶着小林的手微微发颤。
我想起山洞里她指的"臧家女,寅时生",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父亲说我出生那晚,奶奶在床头挂了七盏长明灯,说寅时的女娃是"阴门开",可我百天照上的红绳蝴蝶结,偏是母亲用林婉儿的玉佩换的——奶奶拿扫帚抽父亲后背时,骂的"折寿"二字,此刻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王警官突然抬手,我们全停住脚步。
他的影子在前面缩成一团,像块被踩扁的黑布。"到了。"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老宅的轮廓突然撞进视线。
青瓦上长着半人高的野草,门楣上的"臧宅"二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截"宅",门环上缠着的红绸早褪成灰,在风里一飘一飘,像谁在招手。
"小心门槛。"李大山的手先伸过来,他掌心的老茧擦过我手背,"十年前我爸说这门轴没上过油,可——"
"吱呀——"
门自己开了。
穿堂风裹着霉味扑出来,我打了个寒颤。
王警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门轴,金属表面泛着冷光,哪有半分没上油的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