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吃惊在片刻后消散了,甚至当着我的面开始走神,一动不动,好像在看着很远的某个地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没得到回应,手足无措地呆站了一会儿,想着等也是等,干脆靠在车上点了支烟。烟燃到一半,他突然回过神来,对我说:“走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很好奇刚才是怎么回事,但这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也没什么好处。既然这样,就不问了。
我们驾车前往医院,经过简短的交接,亨特的尸体被那些陌生的医学生抬走。
我上学的时候也曾上过解剖课,我们手下大多是一些无名弃尸,妓女或者流浪汉;有时还有一些猜不出来路,看相貌衣着,似乎不应当横死街头无人认领的,现在想来,也许就像亨特这样。
我想象到他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周围挤满半是恐惧、半是跃跃欲试的学生。他们会谈论他的红发,在练习结束之后,也许就是吃午饭的时候,还会再次提到他,说他:“没什么脂肪,很容易解剖。”然后他会被遗忘,像以往所有用过了的人体那样。
“噢,也许不应该这样做的,”我喃喃地说,“我们……”
西里安把钱平均分成两份,其中一叠放在我手里。
“该走了。”他说。
然后我们返回西里安家,他像上次一样帮我把后备箱擦洗干净,“这样就行了。”他说,盖上后备箱盖子,看着我,手里提着抹布。他的态度其实没有什么转变,可是我感觉不太好,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没有邀请我进屋去喝杯咖啡,而且眼神似乎也更冷漠了,他看着我,好像在看着随便哪个陌生人。我还是希望西里安像原来那样温柔地注视我。
“我能进去喝杯水吗?”我主动问。
西里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我靠在流理台上,捧着他给我的热咖啡,无名的焦躁涌上心头。
“你能吻我一下吗?”我问。
“为什么?”西里安反问。我给不出理由,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动作要什么理由。但我明白我被拒绝了。
“为什么?”我也反问他,“明明探长的尸体你照收不误。”
西里安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怜悯,那种神色就好像成人低头看着一个什么也不理解的孩子。“他们不一样,苏伊。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并不是个坏人。”
他说完就转身走开,默默地,也许正在做一些细碎的、只是为了远离我而做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西里安真的很温柔。也许他生气了,但他没有发火,声音也没有提高一分;也许他想我赶紧离开,甚至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进门,可我还在这里,没有明确的逐客令。